一杯茶喝完後,許嘉眉靜坐半刻鐘,吩咐竇想容“替我給這幾個人發傳訊符,說我回宗門了。jxs”念出盧琳兒、陸晨緋、白研、晏行之、蘇洋、沈鴻、杜英達、沈奇、丁嵐等熟人的名字,最後三位是鄰居。
竇想容提醒“陸真人是長輩,您親自寫傳訊符更妥當。”
許嘉眉頷首“確是,他的傳訊符我來寫。”譚以睿的傳訊符也要親筆寫,譚以睿和普通同門是不同的。
陸晨緋不在宗門裏,半年前外出了,收到傳訊符的是陸晨緋信任的心腹隨從。隨從乘仙鶴來到牙山,遞出一個木盒給許嘉眉,道“此乃我家主人的謝禮。主人囑咐我,一定要親手交給許姑娘。”
他如此慎重,許嘉眉拿出同樣慎重的態度,選了九張七品靈符作爲隨從登門的回禮。
隨從告辭,許嘉眉打開木盒,發現木盒裏放着一本修行手札抄本,其內記錄了陸晨緋從剛剛築基修行到結丹前夕遇到的種種疑惑和解答。
這是?
她面色不由得嚴肅起來。
修行手札此物一般不會給外人看,若要給別人看,要麼是知己,要麼是徒弟,要麼是看重的後輩。陸晨緋將修行手札抄本作爲謝禮送給她,是看好她還是存心省下謝禮的錢?
猜度長輩的用心是不好的,許嘉眉喜歡陸晨緋的謝禮,認爲陸晨緋送出修行手札的抄本是看好自己、鼓勵自己。
珍重地將抄本放進木盒裏,許嘉眉去瑤山拜訪好友。
“我正打算去見你呢,你來得可真巧。”譚以睿親自出門迎接許嘉眉,她的修爲仍是築基初期,“進來吧,這是我住了二十多年的家,我帶你逛逛。”
“好呀。”許嘉眉瞧着寬闊美麗的宮殿,“你家很漂亮,比凡間的皇宮還好看。”
“喜歡就搬來我家住幾年,我家有的是地方給你住。”譚以睿道,“嘉眉師妹,多謝你送我的脫胎換骨果!我吃了脫胎換骨果,光論力氣都能和捶打初期的體修媲美。叔祖原本想讓我修行煉體術,我修了,託脫胎換骨果的福,煉力期一個月就修完,現在我是捶打期。”
“想好如何錘鍊血肉之軀了麼?”許嘉眉說,“我在濁土遇到一個好機緣,用去三年將血肉之軀錘鍊圓滿,可惜那地方太隱蔽,允出不允進。我有幸進去了,出來後再也進不去,金丹真人沒找到入口,東方亮師叔也沒有找到入口。”
如果入口能找到,道宗會給她一筆獎勵的。
譚以睿道“知道地方,找到入口不難。東方亮師叔找不到……他煉體,對禁制陣法一竅不通,找得到準是瞎貓碰見死老鼠。”轉移了話題,“錘鍊血肉之軀怎麼錘鍊?”
許嘉眉說出細節。
譚以睿聽罷,擡起手揉眉心,道“修行煉體術像是自己折磨自己,你主動修行煉體術,有脫胎換骨果也不喫,你就不怕辛苦疼痛嗎?”
昔年許嘉眉修行煉體術,起因是修爲全失,道“怕!我又不是沒有知覺的傀儡,怎麼不怕辛苦疼痛?但煉着煉着就習慣了。”
譚以睿連連搖頭“我習慣不了。叔祖沒跟我提錘鍊的事,我絕對不會提醒他。”
就在這時,一隻紙鶴從窗外飛進來,發出譚以睿的叔祖譚坤塵的聲音
“阿睿,你師妹完成了對血肉之軀的錘鍊,你何時能完成?你的修行之路沒有人可以替你走,明年過了新年你下山吧,一日沒將血肉之軀的錘鍊完成,一日不準回玄真道宗。”
“啥?”譚以睿傻眼了,轉身看着修爲比自己高一個小境界的師妹許嘉眉,“我沒提醒叔祖這事,你來找我,結果他被你提醒了。”
“我不是故意的。”許嘉眉忍着笑說。
譚以睿錘了她一拳,對紙鶴道“我曉得,你走吧,沒事別打擾我,我看到你就煩。”
紙鶴無辜地搖晃幾下,回去向譚坤塵覆命了。
師姐妹兩個說着四年來各自的經歷和聽聞,將佔地不小的宮殿羣逛一圈,欣賞了金色沙子形成的大瀑布、時刻演奏飄渺天音的五竅石、一年四季常開不敗的梨花、口吐靈石的奇異鯉魚等景緻。
站在宛如水晶雕琢的橋上,譚以睿道“喫靈膳嗎?我吩咐廚子做了一桌子好喫的,其中有幾道你喜歡喫的菜,猜猜是哪幾道?猜中了……我答應你一個要求。”
無趣的許嘉眉說“不猜。”
她看着橋面下游動的一條條鯉魚,拋下一把凝露作魚食,引得衆鯉魚爭相搶奪,攪起細小水花無數。譚以睿挨着她看魚,說“要不要撈幾條魚回去喂貓?這種魚不好喫,除了會吐靈石,也就樣子比凡間鯉魚好看少許。”
一條鯉魚一生頂多吐三四顆圓滾滾的普通靈石,喫的卻是九品靈草,一根靈草能換十多塊普通靈石了。
許嘉眉道“香香沒來,懶得帶魚回去。走吧,喫飯去,我們上回坐一塊喫飯還是五年前的事。”
譚以睿回憶“那時我們尚未築基,都是煉氣期修士。”
說着伸出纖纖素手往水面一撥,空氣如輕紗撥開,現出一條彩虹鋪成的路,路的盡頭是建在白雲上的涼亭。八位花容月貌的侍女從雲上落下,簇擁着許嘉眉與譚以睿飛上涼亭,在二人落座後,安靜無聲地將飯菜擺放於涼亭中間的長桌,便化作燕子飛走了。
雲上風景極佳,清風作伴,暖日晴朗。往下看,雲朵飄在蔚藍色的大海上,可見鯨魚浮上水面呼吸時形成的水柱,天空偶爾傳來海鳥的鳴叫聲。
不知自己是否離開玄真道宗的許嘉眉靜心感知了十個呼吸,道“我們在畫裏面?這裏不像幻境,也不是真正的海。”
“什麼都瞞不過你,你猜對了。”譚以睿拿起筷子,“你嚐嚐這個,這是海獸的肉。”
“好。”許嘉眉夾了一片雪白的肉送進嘴裏,先嚐到甜味,接着是少許酒味,活躍的靈氣在舌尖綻開來,意識彷彿墜入浩瀚的大海,與無數海魚和海中生物一起遊動。
這是自由的味道。
許嘉眉望向無邊無際的海,聞着含有淡淡海腥味的風,詢問譚以睿“可以跳進海里游泳嗎?我想下水玩玩。”
譚以睿笑着看她,曉得她被海獸之肉觸動心境,道“喫飽了再游泳吧。”
許嘉眉“喫飽了可能沒有興致。”
她的身體往後倒下,整個人跌出涼亭,穿過潔白的雲朵朝下方墜落了,繼而從人形化作一條像是長着兩隻翅膀的飛魚,滑翔着砸入泛起波瀾的海面。
魚游水中術,能讓人變成魚。
鹹味的海水擁抱許嘉眉,她生疏地用鰓呼吸,以魚鰭和尾巴爲槳,很快掌握了魚在水裏遊的本領。混進一羣魚裏頭,與它們一起在海中嬉戲競遊,彷彿她本來就是一條魚。呼啦啦游出老遠,她想起譚以睿,奮力躍出水面,滑翔着望向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