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回國的那一天,她就在想着,自己會不會遇見陸謹言,腦子裏設想了一千一萬種和他相見的場景。
但從來沒有想過會是這樣的。
也從來沒有想過會如此之快。
只是在人羣中不經意的一瞥,就望見了他。
他還是像從前一樣,俊朗無敵,完美無暇,又冷冷的、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教人不敢靠近,只敢四十五度角偷偷去仰視。
他似乎也看到了她,在找她。
她不能露面,不能被他逮到,不能被他發現真相。
她好不容易纔從他的地獄裏逃出來,絕對不能再回去了。
或許他是希望她死的,但一定不希望她假死。
如果他發現真相,會把她關進專門建造的尼姑庵,讓她從今往後都不見天日,在黑暗和孤寂中度過一輩子。
大樹下,陸謹言跌坐在了草地上,那陣尖銳的痛楚又發作了,疼的讓他呼吸困難,直不起身來。
就在這時,一個小身影跑了過來,魔王叔叔,原來在這裏呀,我收到你的信息了,正準備去找你呢。
他雖然小,目光卻很銳利,穿過來來往往的人羣,一眼就看到了他。
那稚嫩的小聲音,就像一股清泉潺潺流進他千瘡百孔的心房,緩解了他的傷痛。
他咬了下牙,慢慢的站了起來,小傢伙,又見面了。
不知爲何,見到這個孩子,他的心裏就會涌現出一種可以稱之爲父愛的情感,暖暖的,就好像一縷陽光灑進了冰冷黑暗的胸腔,讓他整個人也溫暖了起來。
他從來不會對其他的小孩子有如此的感覺。
他並不喜歡孩子。
小鈞咧嘴一笑,叔叔,你不是說帶了一個小姐姐來嗎?她在哪裏呀,我怎麼沒有看到她?
陸謹言這纔想起了陸初瑕,趕緊拿起手機給她打電話,讓她到這邊來。
陸初瑕正在找陸謹言了,她一轉身,他竟然就不見了。
老大,我找你半天了,還以爲你丟下我跑了呢?
這四年來,他的魂都好像不在自己身上了,做出這樣的事情不奇怪。
小鈞走上前,主動介紹自己,姐姐,你好,我叫小鈞,是魔王叔叔的朋友。
陸初瑕震動了下,老大這是童心未泯嗎?竟然跟個不認識的小孩子玩了起來!
陸謹言看出她的驚愕,補充了一句,他是許若宸的兒子。
哦。陸初瑕這下明白過來了,嘻嘻一笑,原來是許哥哥的孩子呀。
陸謹言帶他們去了甜品店,給他們叫了水果冰沙。
陸初瑕吃了一口,望着小鈞說道:你要叫他叔叔,就不能叫我姐姐了,我是他的妹妹,你得叫我小姑或者小姨。
小鈞張着大眼睛,打量着她,可是,你也是個小孩子呀。
我不小了,我已經十二歲了。陸初瑕一本正經的說。
小鈞濃密的長睫毛閃動了下,那好吧,我叫你小姨好了,我已經有一個小姑了。
陸謹言撫了撫他的頭,注意到他的身邊只有兩個保姆,就問道:你媽咪呢,怎麼沒有看見她?
媽咪剛纔去洗手間了,我給她打個電話,讓她過來這裏。小鈞擡起小手腕,撥打手錶電話。
花曉芃還在原地沒有動。
剛纔她看到兒子和陸謹言一起走了。
她嚇得腿都軟了,膝蓋直打顫。
天啊,小鈞怎麼會認識陸謹言的?
老天又要跟她開玩笑,又要開始捉弄她了嗎?
當電話響起時,她幾乎劇烈的戰慄了下。
小鈞,你在哪裏呢,媽咪怎麼沒有看到你?
我在徐記甜品店,就在白鯨館的對面,媽咪你快點過來吧,我介紹魔王叔叔給你認識。
魔王叔叔?!
她想哭。
陸謹言確實是魔王,從地獄來的修羅魔王。
他隨時都會把她拖回地獄。
她該怎麼辦呢?
她不能這麼堂而皇之的走過去。
她冷靜不下來,心裏慌亂的要命。
原本以爲自己可以淡定的面對陸謹言,現在才發現,這很難很難,必須要提前做好充分的準備纔行。
如此突然的見面,給了她一個措手不及,她應付不了。
徘徊了一會,她想起手袋裏的墨鏡和口罩,連忙拿出來戴上了。
把臉遮起來,就好多了。
他看不見她的相貌和表情,就不會發現她的祕密了。
去到甜品店,當她坐下來時,嚇了小奶包一大跳,媽咪,你爲什麼要戴墨鏡和口罩?
我剛纔不知道是不是碰到了什麼花粉,有點過敏了,臉上起了幾顆疹子,還流眼淚。她吶吶的解釋道,藏在墨鏡背後的眼睛一直瞅着陸謹言。
陸謹言也在打量着她。
他過來,就是想要看看她到底長什麼樣。
但她如此全副武裝,他幾乎看不見她的臉。
媽咪,這是魔王叔叔,昨天我在珠寶秀上認識的,他跟你畫裏的修羅魔王長得可像了。小鈞笑呵呵的說。
你好,許太太。陸謹言淡淡的打了個招呼。
你好。花曉芃壓着嗓子說道,唯恐被他辨認出聲音來。
陸初瑕吃了一口冰沙,笑着問道:伊姐姐,沒想到你就是floweer的設計師,我在網上看過關於你的報道,這個世界上真的有kadupul花嗎?
這事,是剛纔小鈞告訴她的。
有,只是很少有人見到。花曉芃點點頭。
那你見過嗎?陸初瑕好奇的望着她。
花曉芃沒有見過,那花只存在她的想象中。
她沒有回答,也不好回答,畢竟kadupul花是因爲她的設計而讓很多人知曉了。
如果她說沒見過,想必會很尷尬。
待會有表演,你們要快點吃了,不然會錯過的。她轉移了話題。
陸初瑕有點失望,但沒有再問下去,她已經長大了,懂得分寸了。
花曉芃也看出來了,她不再是從前那個牙尖嘴利、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小丫頭了。
喫完冰沙,從甜品店出來,陸謹言的胃裏突然一陣痙攣,難受得他忍不住的彎下了腰。
這個動作嚇了花曉芃一大跳,下意識的扶住了他,陸謹言,你怎麼了?
陸謹言擡起頭來,看着她,他俊美的五官在疼痛中擰絞着,但眼神依然十分的犀利,你怎麼知道我叫陸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