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衛，你說這世間真有輪迴轉世一說嗎？”在下山的路上，凌若突然這樣問着隨她一道來的李衛。
李衛陪笑道：“這個奴才可不知道，信則有不信則無，不過奴才總覺得前世來生一說太過虛幻飄渺，唯有今生纔是真實可信的。主子，您真的不回宮嗎？”自上次四百里加急將奏摺送至京城後，就一直沒消息傳來，也不曉得皇上那頭究竟是個什麼意思，難道真要由得主子在外頭出家嗎？
凌若瞥了他一眼沒說話，在又走了一段路後，在北臺頂附近，凌若看到有一片偌大的寺院坐落在山峯之間，很是清靜岺寂，“李衛，可知那裏是什麼寺廟？”
李衛辯認了幾眼道：“這五臺山寺廟衆多，奴才也不識得，主子若是有興趣，不若過去看看。”
不過，等他們來到那座寺廟前時，李衛就恨不得抽自己嘴巴了，因爲那寺廟名爲“普壽寺”，是一間尼姑庵。
“主子，這寺廟都大同小異，沒什麼特別的，咱們還是回去吧。”李衛覷着凌若的神色小心說道。這段時間，他最怕的就是主子再提及出家一事，所以一直千方百計地避着，不敢提任何跟出家有關的字眼，就怕一個觸動，主子當真跑去落髮出家。
凌若沒有理會他，只是靜靜看着刻在普壽寺山門前的一句話，“華嚴爲宗，戒律爲行，淨土爲歸。”
淨土，這天下，怕是也只剩下佛門這麼一片淨土了……
“我想去裏面看看。”說罷，凌若不顧李衛的勸阻跨門入內，李衛見勸不住，只好跟着一道進去。
這座普壽寺很大，與清涼寺相差彷彿，不過這裏大殿中供奉的是觀音像，大慈大悲的觀世音菩薩手持楊柳淨瓶俯視紅塵衆生，以慈悲之心，渡盡衆生苦難。
許久，凌若收回目光，對一旁年輕僧尼道：“小師太，我想見你們住持，能否煩請通報一聲。”
“施主稍等片刻。”僧尼在行了一個禮後，轉身去了後殿，趁着殿中無人，李衛忙上前道：“主子，時辰不早了，咱們該回去了。”他這心裏着實不安得緊，想着法子想要勸凌若離開這裏。
凌若靜靜地望着他道：“李衛，我知道你這些日子爲何一直陪在我身邊。只是，我心意已決，絕不會更改！”
聽到這話，李衛是徹底急了，“撲通”一聲跪在凌若跟前道：“主子，難道你真捨得拋下四阿哥，留他一人在宮裏嗎？他可是您的親生兒子啊！”
垂在身側的雙手驟然一緊，尖銳的指甲深深刺進掌心，那是從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怎麼捨得拋下，只是她回去又如何，不過是讓胤禛再疑她第二次，第三次罷了，待到那時，弘曆的下場只會比現在更慘。
閉目，將所有痛苦掩在眼底，再睜開時，眸中已是一片堅定，“李衛，你是從我身邊出去的，當知我說出口的話絕不會更改！”
“可是……”李衛還待要說，一位年長的僧姑從後面走了出來，朝凌若行了一禮後道：“阿彌陀佛，貧尼是這普壽寺的住持了塵，聽小徒說，女施主想要落髮歸入我寺是嗎？”
凌若跪下沉聲道：“是，還請住持允肯，收我入佛門。”
“主子！不可以！您不可以出家！皇……老爺還在等着您回去呢！”李衛急得滿頭大汗，主子若真的在這裏落髮，那事情就沒辦法挽回了。
了塵沒有理會李衛，只是垂目望着凌若，“紅塵之事，過往種種，你皆可放下了嗎？”
“是，弟子放下了。”凌若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如水，“請住持成全。”
“主子，萬萬不可！”李衛膝行到凌若跟前，用力磕頭，希望可以令她回心轉意。
“求住持成全。”在李衛求凌若的同時，凌若也在求着住持。
看着跪在地上的兩人，了塵嘆了口氣對凌若道：“罷了，你先在寺中住幾天吧，是否剃度一事晚些再說。”
如此，凌若在普壽寺中暫住了下來，李衛在百般勸說無用之下，只得先行下山，等着京城來消息。
這一等就是數日，他與劉虎兩人天天去驛站打聽，卻始終沒有京城來的消息。在又一次空等後，劉虎有些垂頭喪氣地道：“李大人，我看皇上是不打算理會這件事了，否則你的摺子都遞上去那麼多天了，怎得連一點消息影兒也沒有。”
“不會的，皇上之前那麼緊張熹妃娘娘，不可能會對此置之不理，定是有事耽擱了，再等等吧。”話雖如此，但李衛自己也沒多少信心，如果聖旨一直不來，主子出家只怕要成事實了。
“既然這樣，咱們待會兒再上一次普壽寺吧，可是不能真讓熹妃娘娘落髮了。”劉虎一邊說着一邊往客棧走去，兩人剛踏進客棧，就聽見一個尖細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兩位大人可算是回來了，主子可是一直等着你們呢！”
劉虎聽着聲音耳熟，連忙順着聲音看去，這一看可是把他嚇了一大跳，脫口道：“喜公……”
“喜總管！”還是李衛反應快，想起此刻不是宮中，這公公兩字可是叫不得，連忙用力捏一捏劉虎的手，走過去拱手道：“喜總管，您怎麼來這裏了？”
李德全走後，四喜與蘇培盛頂替了他的位置，同在胤禛身邊辦差，不過這大內總管只有一個位置，由四喜接任，是以李衛這聲喜總管並沒有叫錯。
劉虎此刻也是反應過來，改口道：“是啊，喜總管，您老不在京城待着，怎麼到這裏來了，可是老爺那邊有話吩咐？”
四喜對他們兩人的稱呼頗爲滿意，招手將他們喚到近前，壓低了聲道：“豈止是有話吩咐，老爺此刻就在樓上呢！”
“什麼？”李衛與劉虎二人險些跳起來，眼中皆是掩飾不住的驚意，皇上竟然出宮了？且親自來這山西，怪不得驛站中一直沒有旨意傳來。
“不瞞二位大人，老爺一接到李大人的信就即刻趕來了，這一路日夜兼程，這一路又是騎馬又是乘船的，可是把我折騰去了半條命。”四喜在倒了一番苦水後道：“得了，二位趕緊上去吧，可別讓老爺等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