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
葉雲又到了道樹這裏。
和上一次來這裏不同，此刻的道樹已經顯得格外的蒼涼，枝頭上再無道果，也無綠芽，有的只是一片枯寂。
道樹的神念降臨，化作一個老者出現在葉雲的面前，笑道。
“你能把河妖那個小傢伙帶走，很好。”
河妖的消失，自然瞞不過道樹，他們二者可以算是同類，都是妖，卻又沒有完全化妖，河妖是因爲天道有缺，錯過了化妖的機緣，道樹則是因爲他的本體還有一半留在了異界九州，不是完整的他。
“晚輩只是做自己當做之事，也存了私心，葉某這次前來，是想問問前輩，一些關於異界九州的事情。”
他的本尊和藏繆大帝已經離開了這裏，那條通道比想象中要穩固很多，又因爲過去了數千年，異界九州似乎已經漸漸遺忘了那裏，或者說從未想過會有人從那裏出來，所以只派了兩三個聖尊鎮守。
他們自然是被藏繆大帝直接抹殺，臨死之前連一點消息都沒有傳遞出去。
道樹的存在，很有可能是四荒八域這邊最瞭解異界九州的，畢竟他的一半本體就留在異界九州，更是被奉爲神樹。
葉雲的本尊去了異界九州，光靠那託月山老祖口中得知的消息還不夠，容易露出太多的破綻，被人察覺，所以他纔來請教道樹。
道樹聽聞葉雲說的之後，這才驚歎道。
“你的膽子比我想象中更大，四荒八域也就是需要你這樣的人，難怪上古魂王和古之大帝願意將最後的希望交付給你。”
“前輩謬讚。”
葉雲淡然一笑，他做這麼多，說是爲了天地，但最根本的還是爲了自己，爲了他所在乎的人，就如同他不只一次說過，若是界戰落敗，他絕對不會拼死。
“能夠做這麼多，已經夠了。”
道樹不會要求葉雲真如聖人一樣捨生忘死，每個人有每個人的道，他活了太久，也看了太多，自然什麼都能看開。
“自從那次之後，我和他的聯繫就已經斬斷，不過在這七年之前的事情，我倒是知道一些，希望對你有幫助吧。”
“多謝前輩。”
接下來的一個月時間，葉雲始終是如一個聽道童子一樣坐在樹下，道樹則是從上古之時開始說起，將他知道的異界九州的事情一一告訴葉雲。
這般說着，實際上也是在說着他自己的一生。
待到道樹說到最後一點的時候，葉雲終究還是開口了。
“前輩，和我一道走吧。”
他的本命星辰中能夠容得下一隻河妖，自然也能容得下一顆道樹，還有龍凰木，天魂化形草，九瓣金蓮都是世間木屬，在道樹的指點下，或許會大有益處。
道樹只是搖頭，笑道。
“你能看得出來，哪怕你還包有僥倖，但你看到的就是真的。”
他快死了。
或者說，是他的這一半軀體快要死了。
葉雲沉默，上一次見道樹還沒有任何徵兆，只是過了七年，爲何會這樣。
“他在異界九州被奉做神樹，那邊的天地更爲完整，又有大帝親自給他護道，我和他之間，終究是有一個勝負的。”
“我即將沉睡，散盡我的本源，我想他肯定會來這裏，待他來的時候，便是我徹底死去的時候了。”
葉雲微微一嘆，這是道樹的選擇，也是他的宿命，葉雲無法多說什麼，起身，拱手三拜，說道。
“前輩，保重。”
“你也保重。”
這是葉雲和道樹的最後一次相見，當他離開之後，這方圓十里的一切全部都枯萎，像是一座草木的墳塋一樣。
道樹留下了他最後的一點修爲，等待着另一個他的到來，他知道自己會輸，但這是他爲自己，爲四荒八域能夠做的最後一點事情。
葉雲沒有停留，在這樣的亂世之下，大帝隕落都不足爲奇，任何人的離去，似乎都已經習以爲常。
按照他原定的計劃，葉雲終於是去往了祭靈族所在的村子外面，滄靈大帝也出現在了他的身旁。
“當年就是在這裏，族長將我給趕出去了吧。”
葉雲想起他第一次來到這個村子外面，遇到了一個對他抱有敵意的中年漢子，名叫二虎，還有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妮子，對他很是好奇，名叫元衣。
不過那一次他沒能進去，被一個神祕老者擋在外面，然後一劍送了出去。
滄靈大帝淡淡一笑，此刻的他，半點不像是一個帝君，就是一個尋常老叟的模樣，笑道。
“當時還懷疑你心懷不軌，自然要把你送走的。”
“難道這幾年裏，就無人發現這裏麼。”
荒古戰場的人越來越多，七年時間，總會有人走到這裏的。
“沒有。”
滄靈大帝搖頭。
“自從你上次來後，我就將這裏徹底封禁，那些小傢伙也不能發現這裏，只是元衣餘生他們有些不高興，覺得淘氣的地方又小了不少。”
“以後會有更大的地方的。”
滄靈大帝不語，葉雲說的以後真的是很久以後了，如果真的能夠有更大的地方，那他哪怕死了也心甘情願了。
二人一路朝着村子裏走去，途中遇到了一些村子的族人，他們先是對這滄靈大帝恭敬的一拜，喊上一聲。
“見過族長。”
然後就會奇怪的盯着葉雲，不過有滄靈大帝陪着，他們也不會多問什麼，只是眼中的警惕不曾徹底消散。
走了一陣，突然一個少女擋在了他們的面前，少女青澀，白皙的面頰上有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兩個梨渦很是好看。
“族長爺爺，餘生又搗蛋了。”
少女像是來找滄靈大帝告狀的，突然看到了葉雲，驚訝的說道。
“是你啊。”
這少女就是當年的元衣，七年不見，她都已經亭亭玉立，活脫脫的一個小美人胚子了。
葉雲對着她微微一笑，說道。
“餘生又怎麼搗蛋了。”
元衣突然又有些害怕，垂下眼眸，躲到滄靈大帝的身旁，又忍不住好奇的看着葉雲，瞅了又瞅，小聲的問道。
“你就是餘生一直說的那個朋友麼，是叫葉雲吧。”
“是我。”
“元衣，要叫葉掌門。”
滄靈大帝故意板着臉，元衣露出一個鬼臉，倒是葉雲笑道。
“叫我葉大哥就可以了，或者叫我葉雲。”
“葉大哥。”
元衣脆生生的喊了一聲，對這個唯一一個來過村子的外鄉人很是好奇，鼓起膽子說道。
“葉大哥，餘生這幾年一直在念叨你呢，說你還欠他一個答案，還說要請你來村子裏玩，我們都以爲他是在說笑呢，沒想到你真的來了。”
“他剛剛又把二虎叔家裏的芋頭給欺負了，正被二虎叔攆着跑呢。”
一邊說着，突然就聽到一聲大喊。
“元衣，元衣，趕緊攔住二虎叔，他，他要打斷我的腿。”
兩道人影，一前一後朝着這邊跑來。
前面那個小小的，還是如七年前一樣的孩子，就是餘生，七年過去了，對他而言，好似只過了一瞬而已。
他身後的漢子就是二虎叔，手中還拎着一根掃帚，像是在追趕調皮的小鬼一樣。
這個村子，就像是一個最尋常的世俗村子，他們或許都不知道自己是祭靈族人，過着最平靜最樸素的日子。
或許，這也是滄靈大帝和祭靈族的先輩希望的事情吧。
餘生跑到近前，差點一腳跌倒，葉雲趕緊將他扶住，餘生下意識的說了一聲謝謝，起身就要再跑，可擡頭一看，看到的竟然是葉雲，頓時驚喜的喊道。
“葉雲，你終於來了。”
葉雲伸出手揉了揉餘生的頭，餘生馬上就不跑了，拽着他的胳膊，甚至還回頭對着二虎喊道。
“二虎叔，我朋友來了，他就是葉雲。”
“今天我就讓你揍我一下吧，說好了可不準揍臉，我還要和葉雲玩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