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呀?”老人問。
愛麗絲眼神茫然地道:“我是愛麗絲,來這邊看看。”
她說話間,竟是推開了鐵柵門,走了進去。
她走到院中那棵老樹前,白皙柔嫩的手指輕輕撫挲着那樹身,神思困惑地道:“我夢裏也有這麼一棵樹,只不過那棵樹很小。”
老人奇怪地道:“你到底是誰呀?你是中國人,怎麼叫愛什麼那麼奇怪的名字。”
愛麗絲幽幽回身,低着眉宇,思慮深深地道:“我叫愛麗絲,好像又不叫。”
她就這麼念念叨叨地走出了老人的院子,留下老人站在院中,一臉的奇怪和無語。
我緊盯着愛麗絲的臉,仔細留意着她的一舉一動,生怕她會像那天一樣突然暈倒,然後再來個翻臉不認人的戲碼,但她並沒有暈倒,也沒有翻臉不認人,而是就那麼鬱郁思思地一邊走一邊唸叨,“我到底叫什麼?”
這人這是瘋魔了嗎?
我瞅了一眼藍珂,藍珂對我攤攤手,意思是他也想明白,她這是怎麼了。
愛麗絲幽幽地擡了頭,眉宇鎖的很深,眼望着遠處,一片若有所思神情。
我亦步亦趨跟着她,不離她左右,心裏想着,萬一她有什麼突然的變化,我也好能及時應對。可就在這時,愛麗絲的眼睛忽然直了。
她的眼睛直直地盯視着某個方向,眼瞳裏藏進了深深的恐懼,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便也尋着她的視線望去,卻聽愛麗絲忽然一聲尖叫,“躲開!”
我還未及反應,身子便被一股突然其來的大力猛地推倒在地,我聽到砰的一聲槍響,接着是愛麗絲的尖叫,她的身子重重地朝我砸了過來。
“誰!”
藍珂暴發出震驚的怒吼,他全身立及處於一種戒備的狀態,然而,我們只看到有道人影飛竄而去。
藍珂顧不得追那人,他忙過來,扶起愛麗絲,“喂,你醒醒?”
那一槍打中了愛麗絲的後背,她身後都被血水染紅了,藍珂不敢怠慢,把愛麗絲抱了起來,急急地奔向他停在路邊的路虎,我也顧不得身上摔的砸的各種疼,爬起來上了車子,身後那老人驚的臉都白了,呆愣愣地看着我們的車子開走。
愛麗絲被放在了後座上,我坐在她旁邊,摟着她,她一動都不動地躺在我懷裏,頭枕着我的腿,卻把眼皮緩緩睜開了,“我想起來了,我就是那個女人。”
愛麗絲暈過去了,我大叫:“快點兒開!快!”
這一刻不知爲什麼那麼心疼,就像身上有塊血肉被生生剜了去。眼瞅着愛麗絲在我懷裏暈過去,我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幾乎是衝着藍珂在嘶吼。
藍珂的額頭早就冒出了汗,他已經用最快的速度在開着車子了,一路上也不知道闖了幾次紅燈,出了多少次險情,總算是到了醫院。
藍珂下了車子,把愛麗絲從我懷裏抱了下去,匆匆奔着急救中心去了,我跳下車子,心慌慌地跟着。
總怕愛麗絲就這麼死了,死了。
我是流着淚去掛號交費的,愛麗絲在急救中心被實施緊急搶救,我在外面心亂如麻,完全不能自持地走來走去。
那一刻,不知道爲什麼那麼害怕,就像有個至親的人要離我而去。
我打電話給吳老闆,告訴他,愛麗絲出了事,吳老闆什麼話都沒說便把電話掛了,十幾分鍾後,愛紗哭着跑來了。
“媽媽!你把我媽媽怎麼樣了!”
愛紗一把揪住我的衣領,滿臉淚痕,又氣又怒。
藍珂把她扯開了,“不是她把你媽媽怎麼樣了,是你媽媽被別人怎麼樣了!”
愛紗含着淚的眼睛眨了眨,“什麼意思?”
藍珂:“你媽媽被人打了一槍。”
愛紗又開始大哭起來,“媽媽,你不要死!”
這時,警察趕來了,他們向我和藍珂詢問事發時的情景,藍珂如實說了,他說他只看到一道男人的身影在開完那一槍後飛快逃竄,那身影有點兒像胡也明。
胡也明,
原來是他。
一定是愛麗絲髮現胡也明拿槍對着我,她爲我擋了那一槍,天呢,怎麼會是這樣?我一時之間震驚的難以自持。
警方一聽到“胡也明”這三個字,立刻提起了高度警惕,並且迅速做出了部署,緝拿胡也明。
“我媽媽一定是爲你受傷的!”
愛傷又開始不依不饒,揪着我的衣服,一副要我償命的架勢。
而我卻想不透,愛麗絲爲什麼要用自己的命來救我,我們是毫無關係的兩個人,我甚至那麼討厭她。
眼淚迅速溼了我的臉,我乞求老天不要讓愛麗絲有事。
吳老闆遠在加拿大,他在後半夜時,出現在醫院裏,行色匆匆,一身風塵,掩不住眉宇之間強烈的擔心。
愛紗一看到吳老闆,便撲進了他懷裏,“爸爸……”
吳老闆安撫地抱了抱愛紗,便神色戾沉地走過來,問我和藍珂,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愛麗絲爲什麼會受傷,而我和藍珂卻什麼事都沒有。我們又帶着愛麗絲跑到那種地方去做什麼。
藍珂一副有些惱火的表情,“是你太太非要去,具體是爲什麼,你要問她。”
吳老闆狠狠盯着藍珂,像盯着隔世的仇人,又把陰沉狠戾的目光投向我,最後十分沉怒地說道:“你們兩個等着,愛麗絲若有事,你們兩個一個我都不會放過!”
藍珂吃了一肚子屎的表情,“我呸!這沒事還惹一身腥了。”
藍珂回頭沉聲警告我道:“林笑你聽着,以後這女人的事,別再找我,少爺我不陪了!”
藍珂氣哼哼地走了。
我卻一直坐在醫院的走廊裏,強強我提前讓陳輝接到了他那裏,現在我擔心的只有愛麗絲,她還在昏迷,我希望她能儘快地醒過來。
我在走廊上坐了一宿,困極時,就頭靠着牆小眯了一會兒,愛紗不時地哭場鼻子,吳先生則不時地朝監護室裏望上兩眼。
到早晨時,愛麗絲醒了。
醫生從監護室出來,吳老闆和愛紗都湊了過去,“醫生,我太太怎麼樣了?”
“你太太已經脫離了危險期,她想見林笑女士,請問哪位是林笑女士。”醫生問。
“我是。”
我應道。
正要進病房,吳老闆卻喊住了我,“等下。”
我回頭,就見吳老闆神色很嚴肅地對着我,“愛麗絲腦子受過傷,精神時好時壞,這個,你都知道,她如果對你說了什麼,不要當真。”
吳老闆的話讓我一愣,我原就猜過,愛麗絲是不是腦子受過傷,竟然真的如此。
“好。”
我推開病房的門,愛麗絲就向門口這邊望着,眼眸裏帶了幾分急切,似乎迫切地想要見到我。
“你怎麼樣了?”
見到面上毫無血色的愛麗絲,我心口一疼。
愛麗絲喫力地朝我招招手。
“你過來。”
我走到愛麗絲身邊坐下,愛麗絲擡手向着我的耳朵摸來。我知道她要幹什麼,便把有痣的那邊耳朵朝着愛麗絲斜了過去。
愛麗絲的手指細細地撫挲着那顆痣的部位,嘴裏唸唸有詞地道:“我女兒,耳朵上面也有這麼一顆痣,不是愛紗,是我親生的女兒。”
我的腦中轟然一下,原來,愛麗絲昏迷之前說的,她想起來了,是想起了這個。
她真的生過一個女孩兒。
“那個女孩兒怎麼樣了?”
我眸光憂切地問。
愛麗絲嘆了口氣,“我未婚先孕,不敢,也沒錢去大醫院生孩子,就去了一個小診所,然後大出血,我就昏死去了,醒來的時候,別人告訴我,孩子死了。”
我愣然,想起老房東說過的話,揚紫蘭的肚子莫名的大了,然後去小診所生產,孩子死了,她瘋了。
愛麗絲真的是揚紫蘭嗎?
“你是揚紫蘭?”
我輕聲問。
愛麗絲眸中閃爍着淚光,似是陷入對久遠事情的回憶中,半晌點點頭,“對,我就是揚紫蘭,我夢裏總是出現的那個女人,就是我自己。在我中槍的那一刻,我忽然就想起來了。”
我一時之間不知道說什麼,心裏百種滋味,是難過、是激動、是心疼交相纏繞,我握住了愛麗絲虛弱的手。
“我……會是您的女兒嗎?”
愛麗絲說過,她媽媽,她外祖母,還有她,耳後都有痣,她生下便夭折的女兒也有,她又說過,我長的像照片上的揚紫蘭,那麼,我會有那麼一點兒可能,是她的女兒嗎?
只是,她爲什麼長的和照片上的揚紫蘭出入那麼大?
三十年,雖然可以讓人變老,但五官,卻是不會變的。
“不可能!”
還沒等愛麗絲給我答案,愛紗的尖叫忽然在我身後響起,她氣沖沖地衝了過來,怒對着我,“你怎麼會是我媽媽的女兒,你們長的根本就不像!你這女人,想認親想瘋了吧!”
是呀,我和愛麗絲長的並不像,而愛麗絲和揚紫蘭長的也不像。
“愛紗說的沒錯,你們長的根本不一樣。”吳老闆走了進來,“而且,那個孩子已經死了。”
吳老闆看向我的目光裏帶着警告,他走到愛麗絲身邊,將她輕摟了,聲音溫存地道:“你又做夢了吧?醫生讓你好好休息,乖,別說話了,也不要胡思亂想,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