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小崽子,嘴巴怎麼就這麼甜?
葉黎笙走過去,坐在了窗前的椅子上,替他削蘋果,“最近感覺怎麼樣?”
“挺好的……”
少年瞧見了她身上的衣服,心中瀰漫過一陣溫暖甜意,“姐,都多少年了,你怎麼還在穿這件羽絨服?”
“這是你用零花錢買給姐的生日禮物,姐當然要穿,再說了,暖和着呢。”
“那姐會穿一輩子嗎?”
“會啊……”
“就算磨破了也穿嗎?”
“磨破了,姐就繡一朵花上去,繼續穿,辦法種比困難多,不是嗎?”
少年抱住了她的胳膊,輕輕蹭了蹭,“姐,你真好。”
“都多大的人了,還撒嬌?”葉黎笙把削好的蘋果放進盤子裏,伸手捏了捏他蒼白清秀的臉,
“放心吧,阿遇,姐不會丟掉你送給姐的衣服,更不會丟下你一個人不管,這輩子都不會……”
從醫院裏出來,天已經黑了,唯有路旁亮着的幾盞路燈,光影昏暗,回家路太遠,打車太貴,葉黎笙捨不得花錢,只能一邊走路回家,一邊打電話借錢。
自從阿遇在學校暈倒,送到醫院診斷出了白血病的那天起,她就拼了命的賺錢給他治療。
她肯喫苦,肯受累,肯端茶遞水,肯給人當替身,肯去走內衣秀,只要哪兒能賺到錢,她就往哪兒走,甚至必要的時候,她連自尊都可以不要。
即便這樣,她掙的錢也只是勉強夠支撐阿遇的醫療費,今天在醫院續完費後,她的口袋其實已經見底了,可手術費,要五十萬……
五十萬於她而言,是個天文數字,更別提還要在三天之內湊齊。
她的朋友其實很少,更別提說能有多少人肯借錢給她了,但她還是抱着一線希望,幾乎把電話簿裏的號碼打了個遍。
在無數次的懇求和碰壁中,她借到了十萬塊。
打完最後一個電話,她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能借的已經都借過了,可還差四十萬,她要去哪兒弄?
雪不知道何時灑了下來,她的手因爲長時間打電話凍得通紅,臉被寒風颳得生疼。
她擡頭,看着路燈下飄飄灑灑的雪花,眼眶溼潤。
媽媽,我知道您一直在天上看着我們,放心吧,我一定會救弟弟的,我答應過媽媽會照顧好弟弟,就一定會做到的。
當晚,葉黎笙抱着手機在幾平方的廉價出租屋裏苦思冥想,徹夜難眠,在第二天接到閨蜜江一帆的電話後,頂着一雙熊貓眼匆匆出門。
“笙笙,這卡里有二十萬,你拿着。”
水吧裏,江一帆把一張卡塞到了葉黎笙手中,“抱歉,我把朋友都借遍了,就只有二十萬,笙笙,你別嫌少。”
怎麼可能嫌少?
葉黎笙瞭解江一帆,她自己賺的那點錢,還不夠追林初默用,這二十萬,估計全是借的,她甚至都可以想象到爲了借這二十萬,她是怎樣的低三下四的求人。
愧疚和感激在葉黎笙心中翻滾,葉黎笙覺得眼睛酸酸的,忍了好久才把眼淚忍了回去,“一帆,謝謝你,以後有什麼需要我的,我就算上刀山下火海也在所不惜。”
“說什麼胡話呢?傻不傻?”江一帆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皺眉,“你瞧瞧你自己,這才一天的時間都憔悴成什麼樣子了,我看着都心疼。”
“我沒事,你別擔心……”
“我怎麼可能不擔心,我……”
江一帆的話還沒說完,自己的手機鈴聲突然響了,她看了眼來電顯示,臉色突變,“不好意思,笙笙,我有事得先走了,不能陪你了。”
葉黎笙連忙起身,“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走。”
江一帆走過去抱住了葉黎笙,“祝嘉遇弟弟手術成功,早日康復。”然後在葉黎笙的臉上狠狠親了一下,“愛你哦,麼麼噠……”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葉黎笙沒有籌到錢,眼看着明天就要手術,如果今天不把手術費繳上,明天的手術就會臨時取消。
他們等了三年的時間,纔等到合適的骨髓,怎麼能錯過這次機會?阿遇的身體已經等不了了,醫生說過,再不手術,他連半年都撐不了。
她已經害死了阿遇的爸爸,難道還要眼睜睜的看着他去死?
不,絕不可能。
像是下定了決心,她跪在牀邊,把牀底下的一個鐵盒子找了出來,取出了裏面一個包裝精緻的禮物盒。
打開禮物盒,一條精美的手鍊躺在潔白的絲絨中,鑲嵌在上面的名貴鑽石,在燈光的折射下,瀲灩璀璨。
賣了吧……
葉黎笙,你現在沒得選……
就當斷了最後那點可笑的念頭,和過去徹底道個別。
重新關上禮物盒,她把盒子塞進了包裏,深深吸了一口氣,出門。
五個小時後,亞歐集團大樓,總裁辦。
男人斜靠在沙發上,白皙修長的指間,勾着一條鑲嵌着鑽石手鍊,精美的無以無比,“多少錢賣的?”
分明是懶洋洋的腔調,可不知爲何,秦衍卻只覺得瘮人,秦衍吞了口唾液,老實回答,“二、二十萬。”
“二十萬?”
男人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突然就笑出了聲,笑聲非常愉悅,唯有眼眸,陰冷的駭人,“呵,呵呵……”
“區區二十萬……”
秦衍被笑的起了一身雞皮疙瘩,站在一旁埋着頭,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許久之後,他聽到了男人的聲音,像是寒冬的冰霜,不帶任何溫度,
“替我去協和醫院走一趟……”
同一時間,南山路建設銀行自動取款機。
葉黎笙只覺得手裏的銀行卡沉甸甸的,沉得自己的雙手,就要握不住。
銀行卡里,是她賣了手鍊換來的錢,二十萬。
她好幾次把卡插進了提款機裏,又抽了出來,這是救命錢,她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只知道她特別想哭。
不知道反覆了多少回後,她的手心死死攥着那張銀行卡,手指關節泛白,額頭死命的,重重的磕在提款機上。
堅硬的檯面磕破了她的額頭,血一直順着往下流,流進了她的眼裏。
深夜的無人提款機前,葉黎笙滿臉是血的抱着膝蓋,默默流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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