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答應我,不要告訴姐姐這個祕密……”
陸承屹背對着燈光,臉上是一片暗影,默立不語。
孫嘉遇見她不說話,情急之下想去扯他的衣角,卻差點從牀上栽下來,幸好陸承屹眼疾手快地接住他:“你先不要激動!”
少年的眼睛裏蓄滿了淚水,強忍住不哭,但聲音卻已經哽咽:“姐夫……求你了,我怕自己死在手術檯上,我怕我再也見不到她……”
他說起怕見不到葉黎笙時,身子都開始細微的顫抖,恐懼顯而易見。
陸承屹沉默片刻,啞聲道:“國外的醫術好,可以去聖彼得堡醫院,也可以去梅奧醫院,我已經讓秦衍聯繫了,或許還有一線希望。”
孫嘉遇笑着搖頭拒絕:“我是真的不想接受換骨髓手術,姐夫不要費心了,與其折騰一場空失望,倒不如我陪着姐姐度過最後的時光……”
陸承屹擰眉,不想讓他就此放棄,沉聲道:“再試試吧!”
孫嘉遇搖頭的動作幅度更大了:“沒用的,我自己的身體糟糕到什麼地步了,我很清楚,除了等死,什麼都做不了……”
剛開始查出來血癌,他或許還會抱着安慰自己的想法,告訴自己找到合適的骨髓還是有救的,但是時間一久,發病一次比一次厲害,他心中的希冀就越來越小。
直到最後,正值青春年茂的他,似乎已經接受了自己一天天接近死亡的事實。
他努力陪着姐姐,儘量讓她覺得自己很積極在治療,儘量不去惹她生氣,想要多陪陪她。
但是,時間不等人,病魔不饒人。
他的身體終於還是垮到了這種地步,就連基本的生活自理也做不到,現在更是說幾句話就會覺得累。
他是真的不想死。
但他卻又不得不接受自己會死的事實。
陸承屹沉默着,也在猶豫着,他脣瓣動了幾次,卻始終不知道該怎麼勸慰孫嘉遇。
反倒是少年安慰他:“姐夫,我不願在絕望中去尋找那渺茫的一線生機,所以我寧可坦然的接受死亡。”
陸承屹仍舊沒有答應他的請求。
但是卻也沒有猶豫太久,就因爲孫嘉遇吐血休克而應下。
少年的眸子一直都是那麼晶亮逼人,人在深淵,心卻始終掛念着葉黎笙。
陸承屹的思緒被驟然響起的手機鈴聲打斷。
手機畫面上原本播放的視頻,頓時失去了聲音,只有孫嘉遇慘白的脣瓣還在開開合合,依稀可以看到他的口型是在說着“姐姐”,神色帶着懇求。
即使陸承屹沒有接聽,手機鈴聲依舊執拗地不肯停下。
直到電話自動掛斷,孫嘉遇沙啞的聲音才從畫面中繼續傳出來:“姐夫,我沒有多少機會這樣叫你了,姐姐她……只是太倔強了,又不屑且不善於去表達自己,所以纔會讓你們之間的溝通出了問題……”
“但她是單純而固執地愛着你,纔會想要嫁給你,無關任何利益……”
陸承屹的脣角無意識地揚起。
孫嘉遇似乎是怕他不信,再一次堅定道:“姐夫,你要相信姐姐,她從始至終都是愛着你的!”
陸承屹脣角的弧度漸漸擴大,眼底有柔情浮上來。
但他手臂一動,碰到電腦鍵盤,頁面瞬間切換到了薄少司攬着葉黎笙的畫面上。
陸承屹脣角的笑意凝住,眼神陰翳地盯着電腦,沒有從葉黎笙臉上看到一絲一毫對薄少司的抗拒。
“啪!”
陸承屹猛然將手機反扣在桌面上。
但沒有了孫嘉遇的畫面,聲音卻不停傳出來:“姐夫,我死了以後,姐姐在這個世上就沒有親人了,你是她法律上最親密的人,也是她愛的人,但願你能看穿她所有的逞強和僞裝,觸碰她內心的脆弱……”
“姐夫一定要保護好她,你們一定要幸福……”
“咚咚咚!”
辦公室被簡短的敲了兩聲之後,就被推開。
陸承屹的反應也很快,迅速將掌下的手機按了滅屏鍵,孫嘉遇的聲音緊跟着消失。
葉夢瑜一襲黑色的大衣,頭頂還戴着優雅的小禮帽,她進來後邊摘帽子邊往辦公桌這邊走,音色嫋嫋:“承屹,你在看什麼呢?”
高跟鞋的聲音越來越近,陸承屹的視線從電腦上收回,直接將其合上。
葉夢瑜的眸光閃了閃,看着大開的窗戶,又看看桌子上菸灰缸裏的菸頭,忍不住嗔怪道:“你這煙怎麼抽的越來越兇了?”
她說着,就放下包和帽子,準備去倒掉菸灰缸裏的菸頭。
然而,她剛有所動作,陸承屹卻猛然扣住了她的手腕,墨色的瞳仁緊緊注視着她。
葉夢瑜動作一頓,下意識轉頭看他。
男人的神色帶着些冷意,眼神凌厲中又透着幾許審視探索,讓她的心驟然停掉一拍。
葉夢瑜略微調整呼吸,儘量穩住心緒,笑容一如往常般得體:“怎麼了承屹?爲什麼這麼看着我?”
陸承屹扣着她手腕的大掌微微用力,語氣卻透着絲漫不經心:“葉氏和薄家有合作?”
葉夢瑜心臟一緊,臉上的笑差點就繃不住。
她換上一縷擔憂:“怎麼了?葉氏的事一直都是我爸在管,是他和薄氏搭上線了?如果他這麼做,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原因?我回頭問問他!”
葉夢瑜機敏,反應夠快的拖葉明元下水,但是陸承屹並沒有打算這麼輕易放過她。
他緩緩鬆開葉夢瑜,身子靠在大班椅上,雙腿交疊,明明看起來慢條斯理中透着優雅的動作,葉夢瑜卻只感受到了壓迫。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哪裏出了問題被看出破綻,只能盡力掩飾自己的慌亂。
於是,葉夢瑜拿起菸灰缸,俯身去拿垃圾桶。
陸承屹看着葉夢瑜忙活,勾脣輕笑:“怎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葉夢瑜動作一頓,訕笑:“怎麼了承屹?我應該知道什麼呢?”
陸承屹似笑非笑道:“難不成葉明元可以越過你,直接使喚你的助理?”
葉夢瑜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但反應卻還正常:“到底怎麼了?我的助理揹着我做了什麼,惹你不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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