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程燁說完之後,換來的卻是男人長久的沉默。
巨大的落地窗前,林初默背對程燁而立,只有別墅裏微弱的景觀燈散發着微弱的光芒,混合着室內暖黃色的壁燈,正好在玻璃上折射出他眸底泛起的漣漪。
良久,男人一言不發的轉身朝衣帽間走去。
程燁站在原地,看着男人已經換好衣服要出門的架勢,忍不住跟上:“林少,您去那裏,我……”
“我自己開車!你先回吧!”
男人丟下一句話,和一個清冷的背影,闊步離去。
林初默進了車庫隨便開了一輛車,而後黑色的凱迪拉克一路穿過夜色,駛進了楓林居。
晚上十點四十,整個小區的燈火已經暗了大半,江一帆所住的那戶也不例外。
林初默落下車窗,隨便找了視野好的停車位,停穩車子後就不停地抽菸。
十一點。
門口處有兩個女人相攜而來。
差不多的身高,差不多的削瘦。
林初默直起身子,迅速掐滅了指尖的煙,將玻璃升上,坐在漆黑一片的車子裏,視線緊緊黏在其中一人身上。
“是不是阿遇有什麼問題,不然你怎麼回來這麼晚?”
葉黎笙碎碎念着,江一帆扯了扯脣角,笑容難看:“路上出了點意外,耽誤了點時間。”
葉黎笙忽然停住腳步,側頭看向一旁的江一帆,緊張道:“什麼意外?你有沒有事?”
她自己前兩天就在馬路上差點出事,,現在看到聽到江一帆這麼說,頓時擔心的不行。
江一帆實在是笑不出來,暫時性的避而不談:“我們先回去,回去再說吧。”
兩個人從黑色的凱迪拉克旁走過,江一帆似乎聞到了空氣中略微熟悉的菸草味兒,忍不住頓住多看了車子一眼。
葉黎笙回頭:“怎麼了一帆?”
江一帆有些自嘲的勾起脣角,覺得自己真實糊塗了,竟然會覺得這個菸草味道很像林初默常抽的那個牌子!
她淡淡說了句“沒什麼”,就拉着葉黎笙往前走。
兩人從車子旁走過,轉過彎後,車子忽然發動,朝着門口的方向駛離。
江一帆隱隱覺得不對勁,想到林初默那輛白色的瑪莎拉蒂因爲撞到樹上在路邊,忍不住再次回頭,卻只看到一片黑漆漆的夜色。
想什麼呢?他怎麼會來這兒呢?怕是和白雪共度春宵去了吧?
江一帆只停頓了一瞬,就迅速跟上了葉黎笙。
上了樓之後,葉黎笙打開空調,給江一帆倒了杯熱水,才坐下來問她:“一帆,你有心事?”
江一帆強顏歡笑:“哪兒有?”
她極力岔開話題:“對了,你不是說阿遇是不是有什麼事?他沒事,就是身子依舊不太好,但是挺想你的,不過他也很能理解你,沒關係的。”
葉黎笙和江一帆相識多年,一眼就看穿了她:“一帆,你說是實話,路上到底出了什麼意外?”
江一帆本想找個理由搪塞過去,對上好友擔憂的神色,卻還是說了實話,只是語氣盡量的不那麼在意:“其實說起來也沒什麼,就是遇上了林初默和白雪而已。”
想到上次江一帆所說的咖啡館一事,葉黎笙直接站了起來,水眸裏帶着怒意:“白雪她又找你麻煩了?”
江一帆垂眸,苦笑道:“又豈止是爲難……”
葉黎笙聞言,更加擔憂:“她到底說了什麼?很難聽是嗎?她那種性格說好聽了是被慣壞了,說難聽點就是沒教養!”
江一帆拉着葉黎笙的手腕再次坐下,語氣平淡,但眼眶卻是紅的:“小笙,我沒事。”
葉黎笙心疼地看着她:“怎麼會沒事呢?我不用想就知道那個白家小公主有多飛揚跋扈!”
有些脆弱的情緒,只有在親近人關心時,纔會猛然爆發。
江一帆也不例外。
她一直緊繃着的那根弦,因爲好友的關心,而徹底斷開,眼淚不受控制的涌了出來,聲音沙啞:“小笙……”
葉黎笙輕輕攬着江一帆,安撫道:“不想回憶就不要讓自己去回憶,不要管他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這都不怪你!你想哭就哭吧……”
江一帆的淚水掉的更兇了,趴在葉黎笙肩頭,帶着幾分委屈道:“白雪威脅我……”
葉黎笙不由陷入了深思。
以江一帆的性格,白雪罵的話必定很難聽,而且威脅好友的也一定很有威懾力,不然的話,江一帆的情緒不會這樣。
可是,葉黎笙卻一時想不到,究竟是什麼樣的理由,會讓她這樣。
她撫着江一帆的後背,試探道:“一帆,白雪威脅你什麼了?”
江一帆雖然什麼事都不瞞着葉黎笙,但是想到白雪威脅自己的話,還是選擇了瞞下來。
若是讓好友知道了白雪拿生命安全來威脅自己,怕是她當場就會直接給林初默或者白雪打電話罵人!
她們彼此有多護着對方,各自再清楚不過了!
因爲孫嘉遇的事,葉黎笙已經夠操心的了,她不想再給好友帶來什麼負擔,於是選擇閉口不提白雪的話。
阿遇,想到那個總是眼神透徹的少年,江一帆心如刀絞。
如此美好的年紀,卻只能數着日子熬下去,不要說看,僅僅是想着,就讓她渾身發冷。
葉黎笙見她在發顫,以爲她冷:“一帆嗎,你還冷嗎?我去把空調溫度調高些。”
江一帆看着拿遙控器調溫度的好友,緩緩捂住了胸口。
對她都尚且這麼在乎這麼好的小笙,讓她怎麼接受弟弟無法醫治的消息?
江一帆壓低眼瞼,始終不敢和葉黎笙對視,淚水卻溼了葉黎笙的肩膀。
葉黎笙看着情緒不穩的好友,以爲她是在爲林初默和白雪的事傷心,於是安慰道:“不要難過了一帆,一切都會過去的,白雪那種人遲早會有報應的!”
“報應?”
“對!她會有報應的!”包括林初默都會有!
“小笙,你相信報應嗎?”
葉黎笙默然。
所謂的報應,不過是自己無力反擊,寄希望於老天懲罰他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