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黎笙在聽到陸承屹那句“給我打電話”時，烏瞳裏閃過一抹諷刺。
迫於陸青山的壓力，將她安頓好再走，這怕是最後的仁慈和耐心了吧？
她擡手撥開陸承屹扣着自己手腕的大掌，而後折身回到自己的病牀，面對着江一帆坐下。
陸承屹見多了死倔死倔，不肯低頭的模樣，卻是很少見她這幅安靜地樣子，不由劍眉緊蹙。
“你有事就去忙吧。”
葉黎笙見陸承屹在窗前沒動，不由低聲開口。
陸承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後才邁開長腿離去。
……
陸家。
陸青山掛了電話，不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那混賬小子能不能照顧好小笙。”
周叔剛安排好司機送殷然去醫院的事，聞言接過手機道：“老爺子您放心吧，二少爺和少夫人一定會好好的！”
陸青山的臉色緩和了幾分，轉眼又想到了什麼：“可是他和少司……”
想到兩個孫子的脾氣，不由再次嘆氣。
一個看似好脾氣，溫潤和煦，實則心思太深，因爲小時候的遭遇，不容易相信人。
另一個就是看起來各方面都挺出色，其實內裏的脾氣又冷又硬，又一直因爲上一輩的恩怨對薄家仇視。
同樣優秀的兩個孫子，卻是讓他很擔憂。
“算了，我又能操心幾年呢，隨他們去吧……”
大雪下了近一天，陸家的各種園林景觀都被覆上一層厚厚的白雪，地面有傭人打掃過，卻又很快再次被積雪鋪滿。
黑色的邁巴赫緩緩停在車庫，薄少司卻是沒有立刻下車。
他從副駕駛拎起幾個大大小小的禮品包裝盒，才擡手去開車門。
“二少爺，您出差回來了？”
司機身後跟着一個提着食盒的小女傭，兩人行色匆匆的過來，似乎是要出門。
陸承屹輕輕頷首算是回答了司機的話，而後不動聲色道：“下這麼大的雪，你們這是要出門？”
司機是個老實人，拍了拍身上的雪花，憨笑：“是啊，去給醫院的少夫人送補湯，然後讓殷然留在醫院陪少夫人。”
薄少司眸光微閃。
不是纔剛出院？
“大少爺趕快進去吧，老爺子剛纔還在念叨，說是快過年了，您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呢！”
薄少司卻是動了動眉心，語調清淡：“你歇着吧，我正好要去醫院看個朋友，我順路把她捎過去！”
司機卻是不解道：“您剛回來，老爺子還……”
薄少司上前一步，從其中挑出來一個暗紅色袋子，將剩下大大小小的禮盒遞過去：“先把這些禮物給爺爺送進去，就說我等下就回來了！”
司機在陸家多年，是個憨厚老實的人，況且他也沒有立場和理由去阻止這位大少爺，於是順從的接過東西。
薄少司重新上了車，將手中特意挑出來的禮盒擱在了副駕駛上，而後落下車窗，對着窗外的殷然挑眉：“上車。”
殷然來陸家的時間不長，對於這位溫潤有禮的大少爺印象一向不錯，但是今天的事，卻總覺得哪裏怪怪的。
再具體哪裏怪？她又說不上來。
於是她也不再糾結，跟着坐上了後座。
薄少司邊發動車子，邊狀似不經意地問道：“不是前兩天剛出院，怎麼今天又住院了？”
殷然以爲他是正常的關心陸家人，於是解釋道：“少夫人是要在醫院陪朋友，不是她自己的原因。”
薄少司輕輕“嗯”了一聲，就再也沒有了下文，只是琥珀眸子中籠罩的迷霧，悄然退散。
過了片刻，殷然才突然反應過來一個問題，這位不在國內的少爺，是怎麼知道少夫人前兩天剛出院的？
她的視線落在前面的薄少司身上，儀表盤上的微弱光線混合着路燈偶爾投射進來的光亮，將他的五官暈染得如同水墨畫，別樣雅緻，卻多了幾分不真實的感覺。
看不出深淺的眸子，諱莫如深。
殷然張了張脣瓣，最終還是選擇了閉嘴。
有些事情，不是她該問的。
因爲下雪的緣故，車速並不快，在醫院下車後，殷然低聲道謝。
薄少司卻是一言不發的往前走。
進了電梯，殷然禮貌問道：“大少爺要看的病人在幾層？我幫您按。”
薄少司轉頭你了她一眼，輕笑：“不打緊，先看自家人。”
這個自家人，自然指的是葉黎笙。
殷然忍不住再次看了他一眼，而後識趣地選擇閉嘴。
……
病房裏。
葉黎笙抱着膝蓋蜷縮在病牀一角，耳邊卻是不斷迴盪着江一帆暈倒前淒厲的哭喊，和無助悲涼的眼神。
他們閨蜜兩個，似乎和醫院很有緣分，情路歷程也是一樣的坎坷。
這二十多年來，沒有真正值得開心的事，可傷害卻是收穫無數。
她不知道一個人究竟要經歷多少痛苦和磨難才能守得雲開見日出，她只知道，江一帆和她，都沒有見過天日。
這輩子，也許都不會有那麼一天了。
負面情緒如潮水涌上岸，不給人留一絲一毫喘息之機。
江一帆即使在睡夢中，也依舊是緊緊鎖着眉頭，一張臉蒼白透明到極致。
葉黎笙不可避免的想起，陸承屹轉述醫生的話。
江一帆，有很大機率會抑鬱……
她將臉埋進雙膝之間，死死壓抑住哭聲，無聲的流淚。
爲什麼一帆要承受這些？爲什麼林初默可以像沒事人一樣繼續過着自己的生活？
病房外。
薄少司隔着一層透明玻璃看到了葉黎笙不斷抖動的雙肩，而後放下了打算敲門的手。
他身後的殷然，卻是不解地望着他。
薄少司一貫風輕雲淡的俊顏，有了一絲裂痕。
他突然轉身，朝着一旁的步梯通道走過去。
堵在門的男人一撤離，殷然自然是也看到了裏面像是在哭泣的葉黎笙，一時間也收回手，在門口默默等着葉黎笙的情緒平復。
進入暗處，薄少司的神色徹底冷了下來。
他摸出手機給林初默打了一通電話。
電話那端的背景聲音有些嘈雜，像是在酒吧這種混亂場所，薄少司忍不住擰眉：“你在哪兒？我找你談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