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帆……是我啊，你怎麼能不理我呢？你看看我好不好？”葉黎笙踉蹌的追着救護牀跑，邊走邊叫江一帆的名字。
林初默在江一帆被推出去幾米之後，纔回過神來追上去。
只一眼，林初默的瞳孔驟然緊縮。
女人面色蒼白，脣瓣乾乾的，眼睛沒有焦距，整個人如同被抽乾了所有的精氣神，就連“慘淡”二字也不足以形容她的憔悴。
林初默的手擡了擡，脣瓣張了張，最終又被定在原地，眼睜睜看着救護牀上的江一帆被推離視線。
心口有什麼東西在隨着漸行漸遠的江一帆而緩緩流失，林初默的身形跟着晃了晃。
他攥了攥拳頭，而後又再次追上去。
林初默附下身子，嗓子乾澀生疼，張了張嘴艱難的吐出兩個字：“一帆……”
原本與外界隔絕的江一帆，乍然聽到熟悉的聲音突然回神，視線觸及那張曾經令她魂縈夢牽，如今卻恨之入骨的俊顏，突然反應激烈。
男人帶給她的傷痛和記憶太過濃烈深刻，她像是受了巨大的刺激，瞳孔驚恐放大，渾身抽搐着，張大嘴想要尖叫出聲卻又幹乾的說不出一個字。
林初默神色暗了暗。
葉黎笙伸手去按江一帆掛着吊針的手，一邊衝林初默大吼：“滾開！她不想看到你！”
林初默臉色鐵青，邁步想要繼續追上去，卻被陸承屹拉住。
“你這樣會刺激到她。”
林初默腳步一頓，他知道陸承屹的話是對的，可是江一帆如今的樣子……
護士見狀也回頭冷聲道：“病人家屬也冷靜些，病人情緒不穩定，最好不要受到刺激。”
不論什麼時候，一個男人逼着一個女人打掉自己的孩子，甚至害了她的後半生，都是不可原諒的。
所以護士在面對林初默的時候也不太和善。
林初默怔怔的看着葉黎笙和護士圍着江一帆進了病房。
走廊裏一陣喧囂之後再次恢復靜謐。
沉默良久，林初默長長地吐了一口氣，而後打算邁步進去病房。
陸承擰眉，不贊同道：“你剛纔也看到她的反應了，你這樣進去，難保她受到更大的刺激。”
“更何況，你們的事，到此爲止對彼此都好。”
林初默和江一帆已經鬧成了這樣，林初默也心知肚明，兩個人沒有在交集的必要，可是，他看到江一帆的模樣，心臟處鈍痛難忍。
說不出來是什麼感覺，就是覺得事情不該是這樣子的。
陸承屹身在局外，反倒是看的更清楚些，他音色沉沉：“你想要的不就是兩個人再無瓜葛嗎？現在你們之間的孩子沒了，江一帆又變成了這樣，以後肯定不會再有什麼交集了。”
“一切就到這兒吧，沒必要再彼此糾纏相互折磨下去了。”
林初默卻像是被陸承屹“到此爲止”的說法給刺激到了，冷冷望着他。
陸承屹卻不在乎他的態度，就事論事：“既然你不愛她，就不要再出現在她面前，刺激她了。”
林初默冷笑一聲：“你還是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
陸承屹瞬間黑臉。
林初默直接饒開他，朝病房的方向大步走去。
病房裏。
江一帆被林初默一刺激，已經逐漸恢復了神智，只是那雙原本風流婉轉的眸子，只剩一望無盡的悲涼。
葉黎笙緊緊抓住江一帆的手，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的往下掉。
她的一帆，她的一帆……因爲愛情付出的代價太大太大了。
曾經她以爲江一帆撞破了南牆就回頭了，可是何止是頭破血流啊，一想到醫生的話，葉黎笙就止不住的顫抖，最終還是痛哭出聲。
江一帆的視線在葉黎笙滿是淚痕的臉上聚焦了一瞬，又重新渙散開。
她輕輕撫摸着已經空掉的小腹，如同每一個入睡的晚上那樣，對着寶寶溫柔低語：“不知道我該叫你知意還是錦寒，不過不管你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你都是媽媽最愛的寶寶。”
“乾媽給你起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可是你卻再也沒有機會見到她了……”
葉黎笙聽到江一帆的話，眼淚掉的更加洶涌了。
她親眼看到過江一帆對這個孩子有多期待，也親自爲這個孩子起過名字，這一刻，她心痛的無以復加。
都說刀不紮在自己身上，永遠不知道有多痛，可是葉黎笙對於江一帆，卻是真切的感同身受。
葉黎笙雖然不忍心，還是艱難開口：“一帆，我是小笙，你哭出來好不好？”
哭出來也許會好點。
“我很難受，可是我哭不出來……”江一帆盯着天花板，神色木然：“小笙，你知道嗎？明明前一秒還在的孩子，下一刻就這麼沒了。”
“麻藥剛打上的時候，我是有感覺的，我感受着機械在我身體裏攪動，感受着寶寶從我身體中一點點的下墜抽離。”
“那麼清晰地觸感，那麼真實的失去，我卻沒有一點反抗之力，最終只能昏睡過去。”
“醒來的那一刻我就在想，爲什麼我這個沾滿鮮血的罪人，不陪着寶寶一死……”
江一帆沒有一點求生欲，葉黎笙聽到她的話立刻打斷她：“一帆，你不要這樣，你要活着，好好的活着……”
“活着……”江一帆自言自語：“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我可以留戀的東西了……”
“一帆，你不要這樣，你還有我，你不能這麼倒下，我陪着你一起熬過去，熬過去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江一帆卻是擡手抹掉葉黎笙的眼淚，有氣無力道：“小笙，我不想熬過去了，太累了，太痛了，太難了……”
葉黎笙看着江一帆的狀態，害怕的不行：“一帆，不要這樣好不好，我在這裏陪着你，別說這種喪氣話。”
“小笙，我該和孩子一起死的，這麼活着沒有絲毫意義，我這連自己孩子都保護不了的人，就不該再苟延殘喘的活着……”
林初默怔在門口，眸底一片深暗，最終還是邁步進去。
他沉聲道：“你以後還會有孩子的，會有你和別人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