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多歲一向雍容尊貴,威勢十足的老太太一臉渴求的看着病牀前的四個女人,這時候的林韜正好去吸菸區了,病房裏只有四個女人。
謝梅羣,蘇煥,藍憶蕎,林知了。
上至五十歲,下至三歲。
五十歲的謝梅羣有着屬於她這個年紀的安詳穩肅,別看是個斜眼子,梁婉瑩這時候才真正發覺斜眼子閨女也有非常氣質的一面。
她淡泊,慈愛。
不施粉黛的面容配上微卷而短的華髮,乾淨又利索,讓人看了特別適合她這個年齡,特別讓人賞心悅目。
一點都沒有中年婦女的油膩感。
兩個二十來歲正直人生鼎盛芳華的孫女都是奶白膚色,蕎蕎是中分型短髮,梁婉瑩以前怎麼看蕎蕎怎麼都像女囚犯,這時候再看,卻是一種調皮的精靈。
而她嫡親嫡親的親孫女蘇煥,因爲這兩天病着,一頭烏髮自然的垂下來,遮的她面頰顯得清瘦惹人憐。
她有一雙單眼皮,眼皮很薄。
梁婉瑩忽而意識到,自己也是單眼皮,蘇煥上揚的脣角,尖尖的下巴頦,沒有一處不像自己的,蘇煥就跟五十年前的自己那麼相似,只是自己忘記了自己年輕時候的模樣了。
和自己如此相似的親外孫女在自己身邊苦熬了五個月,流掉了兩個孩子。
自己卻渾然不覺。
竟然讓親情白白溜掉。
自己窮其一生都渴盼一份親情,就連曹瑜那等貨色都能騙了自己五個月,嫡親嫡親的外孫女卻被自己硬生生給打走了。
這個時候,再看眼前的四個女人。
五十歲的女兒慈愛,兩個二十來歲的外孫女兒都有着漂亮標誌的青春臉蛋。
還有是牀上嫡外孫女旁邊緊挨着她坐着一個粉妝玉琢可愛的小肉包子。
小肉包子正眨巴着眼睛打量梁婉瑩。
梁婉瑩的心都被小肉包子打量醉了。
四個女人。
有老有少,有說有笑,有疼愛,有撒嬌。
這是一副極濃的天倫之樂的畫面。
這樣的畫面要是搬進謝氏大宅院裏,該是多麼多麼多麼的好
該會產生多少的歡聲笑語
和無盡的生命力
八十歲的高齡,梁婉瑩一生之中渴盼的不就是這樣一副畫面麼
人活一生,或有錢或沒錢,或貧窮或富貴。
有這樣的畫面已足夠,其他都是浮雲。
這幅畫就擺在她面前,這幅畫上的人是她的骨血至親。
然而
梁婉瑩卻切身感受到她們離她是那麼的遙遠和陌生。
她哆嗦着手,卻不知道該對看向她的四個女人說些什麼,她覺得無論說什麼,好像都是無恥的行爲那般。
是林知了打破了沉默開口問道“老奶奶,您是來找我媽媽的”
梁婉瑩“”林知了奶甜又清脆的聲音讓人聽了沁人心脾。
老太太一時間都不會說話了。
“老奶奶您跟我媽媽熟悉嗎”林知了又問道,語氣裏帶着一種不耐煩。
三歲的小屁人兒別看是個女漢紙,卻粗中有細,十分精明。
老奶奶進來了,媽媽,蕎蕎阿姨,梅奶奶都只看着她卻不理她,林知了立即意識到,這位老奶奶不受歡迎。
她眨巴着無辜的大眼睛毫不客氣的對梁婉瑩說道“老奶奶,我媽媽現在正在生病,醫生都說了不讓打擾她,您先出去吧。”
梁婉瑩“”
小小的孩子,卻知道護着蘇煥。
她就緊緊的挨着蘇煥坐在被窩裏,就跟蘇煥的小暖爐,小棉襖似的。
“寶貝兒呀,我是你媽媽的”梁婉瑩的話說了一半,卻不敢自居了。
她乞求的眼神看着梅小斜“梅羣,煥煥她,她這兩天失失血,她需要補充營養,我和你爸給她做了點”
梁婉瑩的話沒說還,就聽到謝梅羣輕嘆的語氣“您能先出去嗎”
這是自己的父母,梅小斜無法用過於難聽的話語驅趕親生父母,心裏的那種鬱悶和憤然卻是不言而喻的。
看梁婉瑩沒有要走的意思,謝梅羣不得不無奈的說道“幾十年您都這麼過來了,您生活的依然威儀十足,您身邊不缺照顧您的人,您又何必來打擾我們呢我們母女能夠相認很不容易,特別不容易”
“梅羣給媽一個機會,好不好”梁婉瑩捨出一張老臉問道。
人到暮年,看到這樣溫甜溫甜的一家人在一起有老有小的場景,她梁婉瑩不可能抑制的住,不可能不貪婪。
要知道以往她一邊摟着傅馨兒一邊摟着曹瑜的時候,那都是假象
假象
這纔是真的,她真的親人啊
謝梅羣“”
她實在是不願意針尖對麥芒的反咬自己的親生母親您何時給過親外孫一絲絲機會她懷着孕,您拿着柺杖把她打出去的時候您有想過她也是有爹媽生的,她的爹媽要是知道了心得多滴血而且她還是您的親外孫女嗎
但梅小斜什麼沒說。
她終究做不到以牙還牙的痛擊親生父母。
隔了幾秒她才說道“您覺得您這樣有意思嗎”
梁婉瑩“”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梅小斜越是這樣不願意狠下心來針對父母,梁婉瑩越是覺得有商量的餘地。
梅小斜搖頭嘆息“如果您非要這樣的話,我馬上帶着我女兒轉院”
她的話沒說完,病牀上的蘇煥突然叫住了母親“媽您稍等一下,我有話要跟”
“煥煥,你要跟姥姥說什麼你說你說”謝老太太顫顫巍巍走上前來。
一臉驚喜的看着蘇煥。
“您是我媽的母親”蘇煥問梁婉瑩。
“是的,是的乖孫女,我是。”梁婉瑩急切的回答蘇煥。
蘇煥擡頭看向天花板,笑笑,笑容裏帶着一種悲涼“等於,我蘇煥有一個在全青城都算得上是首富的外公外婆”
“以後這些錢都是你的,是你和你妹妹蕎蕎的,只要,只要你願意,你和妹妹會是青城最富的名媛千金”
“哈哈”蘇煥又是仰天一笑。
笑的淚水都出來了。
梁婉瑩被蘇煥笑的有些毛骨悚然“煥煥,你”
蘇煥平靜以待的看着自己的親生外婆“我曾經在無數個日日夜夜,幻想,做夢,我能有個有錢的親屬去大西北那個有着四個哥哥的家庭把我拯救出來,讓我不要嫁給我其中的一個哥哥,因爲那是我的哥哥,我無法面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