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清就這麼進入到了顧向東的世界裏。
他那時候年輕,出身又好,尤其是過了新兵期後,很是幹了些年少輕狂的事情。
不管他怎麼胡來,怎麼禽獸,但在小清的信裏,他都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
她是他心頭的白月光。
有時候他自己也想,對方還是一個十幾歲的小丫頭,到底哪兒來的魔力能讓他如此。
他覺得自己挺變態,想讓自己脫離。
可他越是在外荒唐,意亂情迷過後就越是清醒,越是想從那些隻字片語當中獲取溫暖。
詭異到顧向東一度覺得自己有病。
顧向東其人狂妄慣了,傲嬌還臉皮薄,但好的一個不會諱疾忌醫。
而且幸好他身邊有個醫學天才白英彥。
知道他這個情況之後,非常迅速地給他介紹了一個權威的心理醫生。
就來回聊了兩次,心理醫生就下了結論。
說他是在喪母之後,將對母親的依賴感轉移到了小清身上。
顧向東當時的心情簡直是日了狗。
對一個十幾歲的黃毛丫頭產生母性依賴感?顧向東差點想揍人。
儘管白英彥不是學心理學的,卻很理智的跟他分析了一通,最後得出的理論就是,他大概是喜歡上那小丫頭了。
於是顧向東更覺得自己病入膏肓了。
他是一成年男人,可以喜歡上任何女人,唯獨不應該對一個孩子生情。
這讓他覺得自己很禽獸。
所以他一邊壓制着自己,一邊又不忍跟小清斬斷聯繫。
覺得自己苟且不要臉到了極致。
他就是懷揣着這麼一顆矛盾的心,用自己強勢的外表裝飾着自己都覺得骯髒的心。
就這麼一晃十幾年。
他有時候甚至期盼小清能改變,期盼她一天天長大之後也變成跟其他人一樣敷衍,甚至直接將他忘了。
可她偏偏從來沒有變過,甚至比最初還更依賴他。
高中畢業時的憂心忡忡,對大學和未來生活的迷茫,她人生所走的每一步,都有他的參與。
說他是看着她長大的,這話一點都不誇張。
知道她會憂心上大學的費用問題,他就主動提出來幫忙,爲了維護她的自尊心,還忍着心疼只提供了第一年的學費,剩下的都由她自己去創造打拼。
他雖然不捨,但卻也相信她。
事實證明,她確實沒有讓他失望,在大學裏依然成績優異,一路扶搖而上達到了她夢寐以求的高度。
顧向東不是沒想過要從通信走向現實,甚至是想過,如果見面發現她是個醜小鴨,那以自己對女人的要求,就能死心了。
可他又怎麼能捨得呢?
畢竟那是他十幾年的念想,是承載了他噁心卑劣心思的源頭。
所以,每一次當他想要翻開事實真相時,都心虛的退出了。
總想着,再忍一忍,再忍一忍。
真要跟她了斷,她也會很難過的吧!
畢竟她說過,自己是她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
顧向東沒想到這一忍,就忍到了那次慶功宴上,當他聽到女人怯生生地自我介紹說,“大家可以叫我小清”時,他瞬間覺得心裏猶如鮮花盛開一般。
遊走花叢多年,凡是他多看了一眼的女人,總是能被人格外留意。
事情很自然的發生了,可清醒過後的他又爆烈無比。
恨女人,也恨自己,恨兩人一起侮辱了他心中的聖潔。
他無法面對林清,儘管她懷了他的孩子,成了他的妻子。
他想盡辦法折磨她,扭曲的認爲這樣就能將自己洗刷乾淨。
他要尋求心安,林清執着無比,兩人的婚姻關係奇特的維持了多年。
可是突然,林清變了。
變得讓他陌生,變得讓他能忘記心中的不堪。
讓他的心有了從來沒有過的輕鬆感。
他從來沒想過,糾纏了十幾年的心病,會被一個失憶的林清治好了。
顧向東百思不得其解,所以他霸道的反悔離婚了,他想查清楚,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是林清,還是他?
事實上調查沒有任何進展,直到他看到了林清手機上的電話號碼,和她編寫好的短信。
猶如一道晴天霹靂炸在顧向東的頭頂。
……
顧向東煩躁地關了手機,煩躁地抽出一支菸來點燃,狠狠吸了兩口。
很快,香菸燃盡。
又抽出一支,再燃盡……
如此重複。
直到腳下堆了一堆菸頭。
顧向東才一臉決絕地拿出手機撥通了宋霖的手機。
“去福利院給我查一個人……”
打完電話,顧向東又鬼使神差地回到病房。
林清對他還是沒有好臉色,拿還腫成一條縫的眼睛瞪他,看着有點滑稽。
“肚子餓不餓?想喫什麼?”顧向東忍着脾氣問她。
“不要你管!”林清像只被踩了尾巴的貓。
顧向東正煩着,沒耐心忍她,當即甩了臉子。
“那就餓死!”
“餓死就餓死!”林清毫不示弱。
顧向東氣得暴走。
自己一定是鬼迷心竅了,她哪一點像他的小清了?
不溫柔不乖巧,也不善解人意。
顧向東摔門出了病房,白英彥正好出來找他去喫飯。
“這又是給你氣受了?”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
顧向東橫眉瞪他,“她敢!”
白英彥呵呵兩聲,等着看好戲一般。
“敢不敢的,我是不知道了,不過我現在很期待。”
顧向東瞪着他不放,目光跟冰渣子似的。
白英彥毫無懼意地聳聳肩,問道:“現在那位女士已經成了我最敬佩的人之一,知道是爲什麼嗎?”
無視顧向東冷凍般的表情,自問自答:“因爲她是第一個惹了你,還能活到現在的人,真正是個奇蹟。”
白英彥別有深意地聳了聳眉,再顧向東沒爆發出來之前,趕緊逃開了。
跑出老遠了,還不忘回頭朝他喊:“你可要想清楚,林清可是唯一的一個!”
“滾!”顧向東氣惱地踢了一腳走廊裏的長椅。
宋霖的辦事效率極高,當天下午就把電話打了過來。
手機響的時候,三十幾年都沒體會過害怕是何感覺的顧向東,竟然有點不敢接通。
眼看就要自動掛機了,他才匆忙劃開。
“說!”
“顧團,有件很奇怪的事要告訴你。”宋霖的聲音很急切。
顧向東屏息以待。
“你資助的那個孩子,也叫林清,一年以前出車禍死了。”
顧向東差點掉了手機,電話裏宋霖的聲音卻仍舊很急。
“就是少夫人出的那場車禍,而且後來,少夫人還以林清失散親人的名義領走了林清的遺物……”
後面的話,顧向東沒有再聽下去。
他此刻的心正爆發着一場狂風暴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