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郎有禮,這是我家主人命人趕做的石刻,贈予貴社。</a>家主人說,如此之言,實當銘刻於石上流傳千古纔是,還請賀郎笑納。”
一個做家僕打扮的男子自馬車後走出來,朝賀禮一禮,恭敬的說道。
賀禮活了兩輩子,還是第一次收到這種禮物。在這個純手工的年代,短短几日能做出來兩個石刻,定是下了老力加班加點幹出來的,這份禮物,着實厚重。
“多謝貴主人的好意,只是,這禮物太過厚重,受之有愧……”
賀禮還待拒絕,男子已經道:“請恕小的打斷賀郎,家主人說,這石刻名義上雖是贈賀郎,然實際卻是爲了石上之語,家主人問賀郎,此句難道不值得刻於石上,流傳千古嗎?”
賀禮被問得啞口無言,張子四句與文正公的正氣歌,自然值得大書特書,他偷了兩人的名言來用,實不該連應有的地位也抹煞。遂深深一揖,道:“如此,賀禮愧領,阿福,撤了木欄牌,把石刻放在門口。”
“喏。”
阿福領命,滿臉與有榮焉之色找人來搬石頭。賀禮一再追問贈送者的姓名,但那家僕就是不說,看賀禮收了後,便徑自走了,連姓名都不曾留下半字。
公元617年,大業十三年五月,名垂千古、光耀千秋的京城時報在東都洛陽開社,於半月後得贈石刻一對,置於社門左右,歷經天災人禍而不毀,得以流傳至後世,成千古佳話,後被國家博物館收藏於館內,供後人瞻仰。
當然,這是後話,此時還不需要提,只說當時賀禮和才柴兩人,即備受鼓舞,又倍感壓力,兩人回到住處,喫飯時候都還在討論。
賀禮道:“時間緊迫,下一期就可以從隋之亡引到天下時局去了,從天下時局,可以延伸到論爲君之道,我先擬個提綱,先寫一篇出來,然後立禾你幫我看看詞句。”
才柴愣了一下:“屬下先前也曾拜讀過郎君與鄭氏的勸農書,雖詞句質樸卻有高見,不以文采取勝,以見識取勝,郎君何憂?無須也。”
賀禮掃他一眼,無奈拱手道:“多謝你給面子,詞句質樸這詞用的真婉轉,文采不好就不好唄,我自己知道的,你不用勉強自己昧着良心誇上峯,你的上峯並不會因此覺得高興。”
才柴嘿嘿笑,有些不好意思:“是屬下笨拙。”
那真心實意羞慚的樣子,直接把賀禮逗樂了,拿來紙筆,才柴磨墨,賀禮捏着毛筆在腦子裏打草稿,一條條的擬提綱,一邊提一邊跟才柴討論。
賀禮的思路一直很清晰,就是想引導輿論,進而用輿論影響人心,最好能把洛陽城裏的戶數遷出去一些,史書曾有記載,洛陽城原有將近十萬的戶數,屢次戰火之後,只餘三千餘戶。
賀禮想,若能把洛陽城裏的人口引導一些出去,分散到周邊,哪怕只是十分之一,也足有將近萬戶。一萬戶,哪怕一家只算四口人,也足足有四萬之衆,何況現在的習俗,一家豈止四口人。
但考慮到這個時代的侷限性,文化普及率低等因素,賀禮設計版面的時候,纔不止刊登讀書人愛看的文章,時事熱點,還增加了《三國演義》這樣的故事小說板塊,爲的就是想用故事吸引普通人,而予普通老百姓與讀書人共同的話題,增加兩方的往來,屆時,方能由讀書人爲點,進而輻射影響到普通老百姓。
所以,他必須抓緊時間,影響讀書人的觀念,讓讀書人以站出來引導百姓,爲百姓做事,庇護百姓爲榮。這事兒若是在兩宋,那好辦,彼時孔孟之道,特別是孟子的學說算是主流學說之一,隋唐時儒學並非主流,時人更重經學。
這個思路,賀禮曾掰開了,揉碎了的跟才柴講過,才柴還曾查缺補漏的幫他完善過一些疏漏,兩個臭皮匠硬着頭皮去做諸葛亮也是無法之事。
不是賀禮聖母心,只是生而爲人,只要三觀正常,物傷其類是本能。民衆何辜,生於亂世,我輩之人但有一分力便出一分力,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纔是人當做之事。
賀禮從不曾設想過如果自己生在亂世當如何,也未想過要去做什麼大英雄、大豪傑,現如今身處其中,只是想做個人,做點力所能及的事,自是趕不上文正公,但他也想做個俯仰無愧的人。
聞天地有大德曰生,聖人之大寶曰位,辯其上下,樹之君臣,所以撫育黎元,鈞陶庶類,自非克明克哲、允文允武,皇天眷命,歷數在躬,安可以濫握圖靈,叨臨神器?
夫人者國之先,國者君之本,爲君之道,當先存百姓,若損百姓以奉其身,猶割股以啖腹,腹飽而身斃。
……
秦以法爲教,嚴而少恩,是以二世而亡,漢以禮爲教,仁義恤民……
……
寫議論文嘛,先提論點,然後論證、論據,上過學的都知道這個流程。賀禮的優勢是讀過的書多,這邊抄一句,那邊抄一句,又站在後世各位史學大家的肩膀上,評述歷代敗亡之事,自能把文章寫得耳目一新,震耳發聵。
才柴只看了開頭的論點便拍案叫絕,誇得賀禮的厚臉皮都不自在,雖然厚臉皮做了文抄公,但不代表這些誇讚就能坦然受之,若能坦然受之,那不叫厚臉皮,那叫無恥。
開頭抄的是未來的太宗皇帝李二鳳,對不住二鳳,這他還沒起事呢,賀禮就把他做皇帝的心得體會給抄了幾句,阿彌陀佛,善哉善哉。
抄二鳳的地方沒問題,都是久經錘鍊的,就是他自己從白話文翻譯成文言文的論據部分,才柴幫他改了下詞句不通暢的地方,如此纔算寫完一篇文章。
文章出來留作第三期頭版,又選了一篇第二期投稿的文章做次版,第三期的時報便算搞定。賀禮已經出來將近一個月,也該回去滎陽了,令阿福去打聽最近是否有商隊去滎陽,以定歸期,賀禮叮囑才柴:“你留在洛陽要多多保重,阿福五個我留給你,若事有不諧當早思脫身之策,有不對就讓他們護着你來滎陽,與事相比,人最重要,只要人在,什麼事都能再做。”
“喏,郎君放心,屬下省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