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再說,這兒都是人。”我對劉浩說。
劉浩的臉上都是灰,此時他不敢信任任何人,老鬼的身份一直是保密的,只有幾個人知道,他和老鬼也很少聯繫,聯繫都是通過微博的好友圈,只有他倆能看見,不僅如此,聯繫的內容也是加密了的,幾乎沒有暴露的可能,除非有內鬼。
這內鬼會是誰?
不過,不管是誰,肯定不會是我的。
他長嘆了一口氣:“等一等。”
然後他從我和月滿弓中間走過去,朝着大火跑去。
“你幹什麼?”
月滿弓眼疾手快,把他抓住了,他扭頭眼眶通紅。
“我兄弟,還在裏面。”
我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那個線人。
趙子琛說:“你冷靜一點,他已經死了,現在火太大了,你渾身都是汽油,不想活了是麼。等警察來。”
我也很不好受,拍着劉浩的肩膀:“抱歉,那人動手太快了,我們都沒反應得過來。”
劉浩喉嚨哽咽着:“我不能放任他在裏面被燒,他本來是在外面幹快遞,爲了幫我纔來這兒當臥底的,是我害了他!”
劉浩掙扎着,想要衝進火場,月滿弓緊緊地勒住他,掙脫不得,劉浩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聽得我們心裏都很不是滋味,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
我蹲下來,認真道:“他不會白白犧牲的,我們一定會替他報仇。”
廢棄工廠熊熊燃燒,就算火滅了,裏面的一切也都化爲了灰燼,我忽然想,也許這場大火不是意外,而是他們故意放的,
“救命,救命啊……”
一個人影,身上都是火,正艱難地從工廠裏爬出來。
這個人不會是龍哥,那麼大的火,龍哥肯定在幾秒就燒得不成人形了,這傢伙說不定是被月滿弓打傷了,沒來得及跑的小弟。
趙子琛嘆了口氣,道:“我去看看。”
“留着你的小命吧。”忽然,月滿弓說。
“你什麼意思?你他媽的。”
趙子琛指着月滿弓的鼻子還沒罵完,月滿弓去已經跑出去了,那個全身着火的人忽然站了起來瘋狂地舞着朝月滿弓撲過去,還好月滿弓的反應快,往後退了半步,要不然就讓人給撲到了,很快這人就倒在地上蜷縮成一團,抽動着,然後就不動了。
劉浩的臉色很差,要吐的樣子,趙子琛嘆道:“絕對活不了了。”
月滿弓試着用外套撲了幾次火,火是被他撲滅了,可那人也已經不動彈了。
“不用救了,救下來也活不了了。哎,安息吧,下輩子投胎做個好人。”
趙子琛跑上去,看了一眼,忽然,他蹲下來扯那人的手。
月滿弓問:“你又幹什麼?”
“他的手心有東西。”
趙子琛說着,用力地掰開了他的掌心,一個很小的東西啪地掉在了地上,這東西也已經被大火燒成漆黑了。
“這是什麼?”
趙子琛撿了起來,是一枚釦子,他不敢在那兒站太久,和月滿弓兩個人,把這具渾身漆黑的屍體擡了回來,我問他撿到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一個釦子。”趙子琛道,“我還以爲是什麼有用的東西呢。”
他說着要把釦子扔了,忽然劉浩道:“等等。”
劉浩把釦子拿過去,看了看,臉色就不對了。
“有什麼問題?”我問。
劉浩說:“這,這釦子是我們警服的扣子。”
他蹲下來推那個燒傷的人:“喂,這個釦子你是哪兒弄來的?”
可那人已經沒動靜了,都不喘氣了。
趙子琛把劉浩拉起來:“東西收好,我們回去再說,警察來了。”
消防車先到的現場,緊跟着,警察在兩分鐘後也到了。
“怎麼回事兒?”
老吳衝下警車,遠遠地看見我們,大聲問。
“這地方……”
趙子琛正要說話,劉浩打斷了:“搞傳銷的,我一發小倒黴,我想來救他,差點被人燒死。”
他對我們打眼色,我們幾個都不是傻子,知道他不想和老吳說實話,他現在信不過任何人。
“你怎麼不報警讓我們警方來處理?老劉啊,你這人,你說你!哎,行了,一會兒你們幾個跟我們回去做筆錄。大過年的,碰上這種事兒,你說倒黴不?”
老吳正要走,劉浩道:“這兒是我們鳳起支局的轄區,你們怎麼來得這麼晚?”
“兄弟,你呀,就別那麼多抱怨了,我們已經來的夠早的了。畢竟現在你們鳳起支隊是我們建林支隊的管轄下,有些信息耽誤了。你沒手上吧?”
劉浩神色嚴峻,搖了搖頭。
“那你躲遠點兒,裏面有沒有爆炸物?”
劉浩如實說不知情。
熊熊大火燒得如同一個舔着天空的血舌頭,在夜色裏發出罪惡的顏色。
劉浩道:“有不少人跑了,你讓人去周圍抓幾個回來。都收了很重的傷,被打傷的。”
現在火場裏是進不去的,要等消防員滅了火以後,現在進去也沒什麼歹徒可抓了,在裏面的人要麼死了,就算活着也跑不掉。
老吳從善如流,立刻帶人去周圍抓捕逃犯。
我們幾個沒有對口供,因爲很清楚,只要有人抓回來,劉浩推說是傳銷組織的這套說辭就不攻自破了。
不過,現在就看老吳願不願意抓人回來了,也看他抓回來願不願意審了。
劉浩手上的這枚釦子,讓我們都留了一個心眼兒,這個事沒這麼簡單,絕對。
那晚忙活了一宿,不知道老吳有沒有抓回人來,辦案的警察都三緘其口,劉浩還沒空去聯絡他的同僚,因爲老吳很快就把我們帶回了警局,要給我們做筆錄。
我和月滿弓還有趙子琛推說不知情,我只說晚上看見劉浩神神祕祕地,就跟了上來,然後就把劉浩救了出來。
我們說的都是一五一十的實情,劉浩擇堅稱老鬼就是被一個傳銷組織騙了,警察們未置可否,到凌晨五點,鞭炮聲把全城都吵醒,疲憊不堪的警察們才把疲憊不堪的我們給放了,讓我們回家休息,但是不可以離開寧城,因爲警察隨時會找我們。
我走出警局的門,就接到了三爺的電話,三爺跟我說韓坤醒了,不過現在還很虛弱,不能說話,同時他告訴我一個好消息,國外有一種靶向藥物,對韓坤這種胃癌效果很好,如果出國治療,他或許還有救。
但三爺也跟我說,韓坤不願意出國接受治療。
“因爲我扣住的尹家人麼?”我很愧疚。
“有一部分原因,本來我已經勸他出國接受治療了,後來因爲尹家人留了下來,再後來,他還是決定要完成當年你父母的遺志,在完成那件事之前,他不願意走,少東家,如果你有空就勸勸他吧。”
我明白,三爺說的是用駿然除掉整個江湖的事。
說實話,要勸韓坤的話,我沒什麼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