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缸裏的水都冷了，我的手指皮膚都被泡皺了，我依然坐在水裏。
如果水能泡去我一身血氣，滿心仇恨，我寧願在這裏再也不要出來。
夜色再度降臨，我卻連出房間的勇氣都沒了，來找我的人可能是荒木，但我又不確定，因爲我手機上有條消息，荒木說要離開幾天，去接他妻子過來。
我餓了，叫了賓館前臺，替我送餐，將溼透的衣服褪去，我裹着純白色還帶着陽光味道的浴巾縮在沙發上，將被水泡的很軟的腳趾甲扯的血肉模糊。
我的雙腳，小指的指甲從中間是裂開的，就像是有兩個指甲蓋，據說，這是因爲具有匈奴人的血統。
我將其中一個指甲蓋硬是揪了下來，鮮血順着傷口不停的淌，疼痛是一瞬間的，疼過之後就是莫名的舒爽。
只有這樣自我懲罰，才能讓我內心的惶恐不安，得到緩解。
送餐的人敲門，得到我的迴應後他刷卡開了門，然後將餐車推進來，他站在門口的位置，我看不到他，但我知道，他在等待小費。
我沒有給他，我在沙發上一動都不想動。
他還是禮貌客氣的走了，屋裏又恢復了死寂，我在考慮到底是現在掙扎着起來喫東西還是等到血不流了再動的時候，餐車像是着魔了一樣的探出一角。
我幾乎是一瞬間從沙發上蹦了起來，沒有朝餐車去，而是跳到了沙發上，躲在了房間的角落裏。
就好像曾經，也有過這樣的時候，我一個人在屋子裏，被嚇的渾身戰慄，進來一個人我就會條件反射的躲去角落裏。
直到我看到推着車子的手臂，那件黑色襯衣。
車上放着一瓶紅酒，就是昨天晚上在夜總會有人送給我的那種。
季天青終於完全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看到角落裏的我，他本來冰冷的表情有了幾分撼動。
我不知道他是怎麼進來的，亦或者其實他剛纔就進來了，只是在等着我去門口，我卻一直沒有動，終於還是他選擇了主動。
“你……”我啞口無言的望着他，他將眼神斂了，就好像本來要說什麼絕情的話，卻在一瞬間變換爲了：“喫東西吧。”
聽到熟悉的聲音，我險些沒忍住眼淚，他掀開了蓋着牛排的鐵蓋子，將純白色的餐盤端在桌子上，轉身看着我。
我腳趾還在流血，將踩在腳下的墊子都染紅了。
我看到他凝了眉頭，但顯然很剋制自己，沒有過來，只是將那紅酒塞子拔了，倒了一杯放在牛排邊上，自己拎着瓶子猛灌了幾口。
他背對着我，不看我只是望着那隻瓶子說：“很好的紅酒，你卻只喝了一口。”
原來，他都看到了，酒是他買的。
我不知道該對他說點什麼，只是貪婪的望着他，想看出來他過的好不好，開心麼，一切都順利麼……
可我看不出來任何，他和我離開的時候完全一樣，只是不肯再看我。
我從沙發上下來，赤腳走到桌邊坐下來，地板上留下一串血印，他回頭看了看，將我手中拿着的切肉刀拿走，把那塊牛排細心的切好，只給了我一隻叉子。
我知道，我和他之間沒什麼能交流的，於是就將牛肉大口的塞進嘴裏。
其實他知道我不喜歡喫牛肉，但是我餓，可能，除了餓，更多的是不敢面對。
我被肉噎住了，拿起那杯紅酒仰頭喝盡，將剩下的肉全部塞進嘴裏，他又爲我倒了一杯酒。
再次喝光，一盤子肉也被我喫完了。
紅酒勁兒足，我本來就有些頭重腳輕，加上醉酒，我連站起來都不敢，我怕倒下去，會讓他覺得我故意。
“我喫飽了，謝謝你的酒。”
我用餐布擦了擦嘴，動動腳趾，好像已經不流血了，但是殷在腳底的血結了痂，我一動它就裂了。
季天青從我開始往嘴裏塞肉就一直站在我身邊，我知道他低頭看着我，可我不敢擡頭看他。
從夜總會擡頭看他，得到他冷漠轉身之後，我就再也不知道該如何擡頭去看他了。
“你回來做什麼？”
季天青聲音冷冷的，我知道他一定會問我這句話，可我完全不敢想我能回答點什麼。
他被我的沉默觸怒了。
我被他拎着衣領直接提了起來，不得不面對着他眼神的一刻，我看到了他眼眶中的淚水。
“憑什麼，你一直都能說走就走，說來就來？憑什麼！”
我被他甩在了地上，骨頭磕在地板上，生疼。
偷渡這段時間，我瘦了整整二十斤，差不多已經快要皮包骨頭了，摔倒真的會很疼。
好在我還穿着這寬大的浴袍，不至於被季天青看出來我的狼狽。
我雙腿發軟，站不起來，但我不想他知道我是這樣的，便又開始嘴硬的懟：“這本來就是我，你不是早就知道了麼？”
他被我氣的一腳踹飛了我身邊的椅子，可我只希望他快點離開，我才能爬回牀上去，地上真的是太涼了。
可他沒走，站在我身邊和我僵持，我知道，我和季天青之間就像是獵人和雄鷹，總有一個先熬不住，前面幾次我都贏了，這一次我卻不想贏。
我不想再折磨他了，他每對我折服一次，他就對自己痛恨幾分，我感覺到了。
可是……季天青喘氣從粗重到沉靜，我知道他強迫自己平靜下來了，可我真的很希望他憤怒的離開。
他蹲下來，捏住我的腳踝想看我的腳趾，可在捏住我腳踝的一瞬間，他掀開了我的浴袍。
我的小腿，真的是瘦的一掰都能斷了。
“你……”他看向我，又將我的袖子拉起來。
我知道，我其實和非洲的災荒兒童快沒區別了，我本來就瘦，最近更是又被折磨又沒什麼心情喫東西，暴瘦。
“季天青……”我剛一開口，其實想對他說你走吧，我不想你看到這樣的我，可我卻被他緊緊的抱進了懷裏。
他的懷抱，依然是我記憶中的溫暖，就是我大腦皮層細胞全都死光了，我也忘不掉的溫暖。關注”songshu566”威信公衆號，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