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六早上一起來，李麗齡就發現自己兒子莊世寰很不對勁。人坐立不安的，好像屁股底下有火在烤着一樣。
“世寰！牛奶灑了！”李麗齡提醒莊世寰，他手裏端着牛奶杯，眼睛盯着餐廳外面不知道在看什麼，牛奶都快從傾斜的杯子裏溢出來了。
“哦。”莊世寰收回視線，把杯子放到桌子上，不喝了。
“怎麼了這是？”李麗齡扭頭朝窗外看，想看看兒子剛纔在看什麼。
窗外是光禿禿的樹枝，大鳥窩在樹枝中間顯得笨重又可憐，除了風吹動樹梢，沒有任何值得一看的風景。
“世寰，你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李麗齡探過身子，想摸摸莊世寰的腦門。
莊世寰嫌棄地一偏頭，“沒哪兒不舒服。就是悶得慌。”
李麗齡心疼兒子，“爺爺壽宴就在下週，等老爺子做完壽，你想出去野就去野幾天吧。不過過年必須呆在家裏。”
“知道了。”莊世寰還是沒精打彩，把面前的餐盤一推，就起身回自己房間了。
李麗齡看看他盤子裏幾乎沒動的食物，皺着眉搖了搖頭。這孩子到底怎麼了？真的不是毒癮發作了嗎？
莊世寰確實毒癮發作了。回到房間他也坐立不安，幹什麼都覺得沒意思，就想見到那個人。
拿出手機翻到她的微信，把她的朋友圈翻了個底朝天，莊世寰終於確認了一件事：在張碧落的生活裏，壓根沒有任何關於他的影子。
他莊世寰，對她來說就是個不存在的人。
莊世寰本來還有些猶豫不決，在這個時候，他終於下定了決心：實施那個庸俗無聊的英雄救美計劃！
不管怎麼樣，一定要怒刷一波存在感。
說幹就幹，莊世寰馬上給司機打電話，喊他到房間來，把他的計劃跟司機說了一遍。
司機顯然沒幹過這種事，答應的時候聲音充滿了爲難，“好的，少爺，我儘量演好。”
莊世寰拍拍他的肩膀，“好好幹！”
藝術沙龍上，張碧落有點心不在焉。這種藝術沙龍說是藝術沙龍，其實就是給闊太太們講穿着打扮的。先講一點服裝史，再聊聊各大設計師的風格，然後就開始聊當季的流行風格，什麼品牌又有什麼新品上市，哪些元素可以借鑑，元素之間怎麼搭配。
含金量是有的，但更像品牌推介會。就在這種沙龍上，闊太太們對着產品宣傳冊，一個晚上就能預定一百多萬的春裝新款。
張碧落沒興趣。也不是沒興趣，主要是沒錢。
雖然目前還不差這點錢，但誰知道以後呢？她向來愛未雨綢繆，從來不亂花錢。
再說了，這種沙龍是拉近關係的好地方，這些闊太太看似不參與公司經營，她們的枕頭風對各自的老公卻還是很有用的。
人脈這東西，有實力的家族不用太在意，別人會主動來結交，沒有實力的家族，就要好好經營了。
張碧落聽見太太們在聊莊家的長子莊世寰。
“我聽說呀，他在國外私生活亂的很，女朋友三五天就要換一個。不知道禍害了多少姑娘。”
“也還好，都是禍害的外國人，華人姑娘他不怎麼碰的。那些爲了錢撲上去的就另說了。”
“外國人不是人呀？反正這種人品，我家的女兒是不敢高攀的。我勸你們呀，也睜大眼睛看清楚，別被莊家的權勢迷了眼，讓自己女兒去跳火坑。”
旁邊又有人笑了起來，“劉太太，你看你說的，你女兒當然不會跟莊世寰扯上關係呀，莊世寰再渾，也是莊家長子，還沒結過婚。你家女兒可是離異的，雖然沒孩子，那也是結過婚的！”
聽到這話，太太們都低聲笑起來。
劉太太臉上有點掛不住了，“行，你們想往上撲那就撲吧，到時候妻妾成羣，不知道該哭的是誰！”
“我倒覺得這樣也好，男人婚前玩夠了，結婚後反而能踏踏實實過日子——因爲什麼都玩過，什麼風景都看過，不會再輕易動心。反而安定一些。”
張碧落低頭看着手裏的茶杯，淺藍的瓷杯薄得近乎透明，碧色的茶葉細如針尖，久泡也沒有散開，在水裏浮浮沉沉。
莊世寰要是聽見了這些評論，不知道會作何想法。想到他的表情，張碧落笑了起來。
看到張碧落笑，有人打趣道，“還是落落會挑，林彥深這孩子還是很不錯的。長的好又上進，而且還孝順。”
“是啊。還是落落聰明。之前高君如一直想撮合林彥深跟蔣家小女兒的。結果還是被落落給搶了先。”
說話的人，語氣很微妙。
張碧落自然知道她是什麼意思，無非是說她從別人碗裏搶了一塊好肉。不過，她根本不在意這些話，她還是保持着端莊且帶了一點羞澀的笑容，這種笑容，是中老年女人喜歡在年輕姑娘臉上看到的表情。
她聰明嗎？曾經她覺得自己聰明，現在覺得自己簡直蠢透了！
幹嘛要去招惹林彥深呢？惹了一身臊還沒得到什麼東西，想起林彥深那天對她的態度，張碧落的眼神就很冷，心塞的很。如果時光倒流，她寧可去勾引莊世寰。
至少莊世寰對她有點意思——雖然只是想睡她。
算了，好歹家裏股票漲了一些，也算有點小小的收穫吧。不算完全白費心機。張碧落努力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沙龍終於結束了，太太奶奶們心滿意足，各自散去。
張碧落也準備開車回去。這個沙龍離她家有點遠，她倒也不急，等太太奶奶們走了，她把車子靠邊停到一個稍微僻靜一點的地方，下車抽了支菸。
莊世寰的車子尾隨着她，見她遠遠停下來，讓司機也跟着停車。
莊世寰看見她站在路邊，靠在車門上點燃了手裏的煙。
路燈剛好從她頭頂上照下來，她把細長的女士煙夾在食指和中指之間，手指上的戒指大概鑲嵌了鑽石，隨着菸頭的那點紅光閃閃發亮。
她仰起脖子對着夜空吐了個眼圈，手肘撐在車門，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次她穿了件白色寬鬆薄羊絨衫，領口露一寸打底的蕾絲，下面是一條玫瑰灰的百褶長裙，很舒服也很淑女的一身。
莊世寰在心裏一笑，這女人還真是到什麼山頭唱什麼歌，見男人的時候就露胸，見太太們就淑女。切換自如。
現在正是好機會，莊世寰衝司機使個眼色，“去吧。別真傷到她了。搶了包就走。”
“明白，等你追上來我就把包扔了。”司機很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