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唯，你今天怎麼了，是哪兒不舒服嗎？”李桂蓮從廚房門口探出身來，擔心地看着餐廳裏的女兒。
她的腿傷好一些了，已經可以慢慢下地走動了。剛纔煮好了麪條，她在廚房喊沈唯過去端，喊了好幾聲沒等到迴應，等她探身一看，才發現女兒坐在餐椅上發呆。
她的眼睛看着對面的白牆，黑漆漆的眼仁一動不動，似乎掉進了什麼地方，被禁錮住了。
李桂蓮的這聲問候也沒有得到她的迴應。
李桂蓮的心揪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沈唯跟前，伸手去摸她的前額，“唯唯，怎麼了，生病了嗎？”
沈唯被老媽突然的動作嚇了一跳，回過神來，“哦，沒事，我沒生病。”
“那怎麼跟掉了魂似的，把媽嚇壞了。”李桂蓮鬆了口氣，“麪條煮好了，去端過來吧。”
麪湯太多，她的腿不靈便，怕弄灑了。
“嗯。”沈唯到廚房把麪條端了過來，母女倆對坐着吃麪。
“堯堯最近跟你聯繫沒有，國慶節他不回來，這個月月底你過生日，他總該回來吧？”李桂蓮問沈唯。
“我問問他吧。前幾天跟我視頻過，精神還不錯，也胖了點，跟他那幫哥們在一起，挺開心的。媽，你別擔心。”
“我怎麼能不擔心？年紀也不小了，在外面漂着，女朋友也沒有一個。這怎麼成家立業？”李桂蓮嘮嘮叨叨。
沈唯鼻子有點酸，成家立業，是父母對每個子女的期待吧。
看着母親殷切的臉，她實在說不出弟弟託她轉述的那些話。
“唯唯，你也是。林彥深是挺好的，但你們不是一路人。你看看周圍有沒有合適的同行、朋友，早點定下來，女孩子的青春就這麼幾年，挑來挑去，好男人最後都被別人搶走了。你什麼都落不下了。”
“媽，我知道了，我也在找。”沈唯心裏一萬個不耐煩，但還是和顏悅色地跟李桂蓮說話，“我自己會操心的。您就別管了。”
“前陣子一直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小梁，叫梁悅生的，最近還有聯繫嗎？”李桂蓮還是不放心，“我看他也挺不錯的。”
“沒聯繫了。”沈唯換了個話題，“媽，麪條有點鹹了，我去加點熱水。”
“鹹嗎？”李桂蓮趕快吃了一口面，“不鹹啊，唉，媽老了，喫東西連鹹淡都吃不出來了。現在我還帶得動孩子，再過兩年，只怕你們生了寶寶我都幫不上忙了。”
沈唯藉故走到廚房，聽見老媽背後的絮叨，又覺得難過。
她也想快點結婚生子，也想有個穩定美滿的家庭，也想給老媽一個確定而幸福的晚年。
可是結婚這種事，不是你急就能急得來的。
好容易一個不介意她過去的梁悅生，已經消失了。她很可能真的遇不到那麼好的男人了。
後悔嗎？沈唯問自己。不，不後悔。不後悔。
她還是不後悔。就像當初，她瞞着老媽，準備偷偷生下孩子一樣，和林彥深在一起，她沒有後悔過。
“我叫不悔，楊不悔。我娘說遇見我爹，她從來沒有後悔過。”
沈唯想起《倚天屠龍記》裏楊不悔對楊逍說的話，心頭黯然不已。
是的，就是這樣。有一段情，哪怕傷筋動骨，哪怕九死一生，事後回想起來，仍然不後悔。
如果時光倒流，也許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喫完早飯，沈唯無處可去，周蕊蕊外地出差了，要一個月之後才能回來，沈唯想來想去，還是去律所加班。
律所靜悄悄的，一個人都沒有是，沈唯打開電腦和卷宗，開始工作。
快12點的時候，吳正豪開始在律所的微信羣裏刷屏了。
他發了好幾張婚禮現場的照片，帶着羨慕的語氣，“怎麼樣，漂亮吧！奢華吧！”
是很漂亮，很奢華。
婚禮現場很大，橢圓的大廳，用鮮花和噴出的乾冰霧氣佈置成仙境。天花板上有白雲漂浮，巨大的盆栽上站着孔雀。
“這些白孔雀都是真的！”吳正豪飛快的打字，“看着像假的對不對？其實全都是真的！馴養的，我剛纔還看到一隻飛起來了。”
“哇，這也太有創意了，有錢人真會玩。”
“那也怪討厭的，喫着喫着飯，孔雀亂飛，感覺很不衛生。”
“新娘子在哪兒，聽說是大美人，快拍一張我們看看。”
羣衆紛紛熱情地回覆吳正豪。
沈唯怔怔地看着吳正豪直播，一會兒拍金光閃閃的香檳塔，一會兒拍造型精美的堆糖蛋糕。
“新娘子還沒來，一會兒我拍給你們看。”
沈唯屏蔽了微信羣的消息，埋頭繼續工作。
手機響了，是周蕊蕊打來的。
“唯唯，你在哪兒呢。”周蕊蕊問沈唯。
“在律所加班。真不容易，你居然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還有心情加班，我也是服了。”周蕊蕊問沈唯，“林彥深今天結婚，你沒去？”
“沒去。”
“你怎麼不去啊！上次不是說好了嗎，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婚禮現場優雅現身，讓林彥深腸子都悔青！”周蕊蕊捶胸頓足，“我昨天就該提醒你的，昨天太忙了給忘了。”
“沒意思。”沈唯搖搖頭，“人家大婚，我何必去添堵？”
“幹嘛不去添堵！”周蕊蕊不服氣道，“林彥深還不是看上了紀遠歌的家世。不給他添點堵，對不起他那份功利。”
“功利也不是什麼十惡不赦的事，”沈唯嘆了口氣，“我也很功利啊。大家半斤八兩，誰也別笑話誰了。”
“你心態真是好！”周蕊蕊氣不過，“我要是沒出差，我一定去林彥深婚禮鬧場去！”
“幸好你出差了。”沈唯淡淡的，“你別瞎想了，我好着呢。心情穩定。今天週六，你也出去逛逛，放鬆放鬆吧。別操心我。”
“你真的沒事？”周蕊蕊追問。
“嗯，沒事。就是有點想喝一杯。”
“那就去喝吧。前男友結婚，是該大醉一場的。”周蕊蕊慫恿她，“一醉解千愁！等我回來，我再陪你喝個痛快！”
“哈哈，好，那我去醉一場吧。祭奠一下。”沈唯開玩笑道。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
掛了電話，沈唯猶豫了一下，關掉了電腦，拿起包包離開了辦公室。
好吧，去喝點酒吧。再不麻醉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