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在難民大批進城的第二天,顏夜就察覺到了不對勁。
這些難民出現的時機太巧了,而且根據傳回的消息,是隔壁府城,臨近這裏幾個縣城的。
可他們遇到這樣的事情後,爲何徑直往南來了,爲什麼不直接往東去京城?
最主要的一點,到現在,他們都還沒有找到葉景德的蹤跡。
可本地縣令是個好官,做不到眼睜睜看着難民出現而什麼都不做,直接將他們關在城外。
在請示了孫老後,縣令直接命人將難民儘量往北城帶。
北城住的都是普通百姓,地廣人稀,所以可以更好地安置下這些難民。
除了這些,縣令更是號召縣裏的大戶捐糧,在北城支起三口大鍋。
三口大鍋,兩口熬着濃厚適宜的雜糧粥,另一口大鍋裏煮着縣裏大夫配的湯藥,就怕這羣難民經過長途的遷徙會染上什麼病症。
縣裏的大戶人家不少,雖沒有特別富裕的人家,可縣衙拿了一部分米糧出來,他們又拿了一些出來後,他們就都覺得,這些米糧和藥材,肯定能撐到知府上報後,京裏給回覆。
可就在這些難民喫着縣裏的米粥,喝着縣裏的藥湯後的第三天,北城的難民營裏,突然出現了一個因爲高熱不退而全身長着紅點子的男孩。
男孩從發病到斷氣,只有兩個多時辰,就在男孩斷氣的一刻鐘後,難民營裏,開始發燒的人越來越多。
縣裏接到消息後,還沒來得及派出大夫去醫治,難民營裏突然爆出了一個聲音。
瘟疫!這是瘟疫!
這個消息一爆出來,原本已經被安撫住的難民們突然像發了瘋一般地往外衝,縣衙雖派了衙役在這裏,可經過之前三天的安撫,連縣令都覺得這些難民已經被安撫住了,所以他便放了一大半的衙役回家休息。
畢竟前幾天,他們也累的不輕。
可誰能知道,不過是半天的時間,這羣難民又會冒出這樣的事情。
縣令都要把原本精心保養的鬍子揪禿了,他倒是還想去孫家問計,可他能科舉入仕又在這裏做了快兩任的縣令,也不是個傻子。
如今難民暴亂,他這個縣令是推脫不了責任的。
雖說一開始他做的很好,可如今出了這樣的事情,他就是有再大的功勞,也是沒辦法遮掩住這件事情的。
可如果將孫老扯進來,說不定他出事後,伸手拉他一把的人都沒有。
緊張又害怕的縣令一邊快速給知府寫了求助信,一邊命心腹給孫老送了一封信。
孫老這會正在顏夜家陪胡太后說話,也是因爲接到了難民暴亂的消息,他主動過來安撫胡太后和許言珠。
收到縣令的信後,孫老也不遮掩,直接當着胡太后和顏夜還有許言珠的面看了起來。
看完縣令幾乎託孤一般的信後,孫老長長地嘆了口氣。
孫老也沒有隱瞞,放下信後,就將縣令的意思說了出來。
“可這事,也不能怪縣令啊?”許言珠的語氣帶着疑惑,從一開始發現難民到後來的救助難民,縣令都做的很好。
如今難民暴亂,出了這樣的事情,也不能怪縣令。
這事要是往深處扒,也是隔壁府的知府,和去年春天開始就受災的幾個縣的縣令的錯。
春夏乾旱,縣令和知府不作爲,秋日半個月的大暴雨縣令和知府不作爲,等到冬日的大雪和今春的凍雨,就是壓垮這幾個縣百姓們的最後一根稻草。
朝廷並不知道這些事情,可該交的稅,縣令和知府卻還是一層一層盤剝着百姓們,讓百姓們情願丟舍家鄉的一切,也要往他們這裏來。
可到了他們這裏後呢……
許言珠想到這裏,久久地嘆息一聲。
就在她嘆息聲剛落下的時候,顏夜伸手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擔心,一切有我。”
聽到顏夜的話,許言珠望着他搖頭道:“現在這事不是關鍵,而是難民營裏的瘟疫,到底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那我們……”
許言珠的話雖未說完,可顏夜卻明白了她的意思。
瘟疫這件事,雖還未查清楚真假,可這消息一爆出來,城裏的百姓們心就亂了。
尤其是之前在縣令號召下,捐了不少糧食的富戶。
這任縣令來了快六年,上次考覈的時候被留任了,按照規矩,今年年底的考覈後,他會離開這裏,不是換個更富裕的縣,就是直接升官。
因着他在這裏的五年多時間裏,表現一直都很好,縣城被他管理的井井有條,所以這次纔會他一開口,這些富戶便毫不猶豫地給了東西。
可現在,這些吃了他們米糧的難民,竟然帶來的瘟疫!
瘟疫!不是什麼小毛病,這是有可能爆發就死一城百姓的瘟疫!
富戶們估計就是想要怪縣令,可因爲之前縣令的表現,估計也有些不好怪他。
既然不能怪縣令,那這些富戶自然而然便將怒火放到了難民們的身上。
顏夜都能想到現在這些富戶們心裏會怎麼想。
無非就是覺得,如果這些難民不來他們這裏,他們這裏根本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許言珠一開口,顏夜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看着許言珠,頓了一瞬後,這纔開口道:“等葉爍和言浩查探消息回來,我送你們離開吧。”
幾乎是在顏夜話音落下的瞬間,許言珠就看着他搖了搖頭。
而許言珠還未來得及開口,坐在上首的胡太后已經看着顏夜道:“這會還能順利出城?你在城外還有什麼地方能安置我們?”
胡太后一開口,許言珠頓時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她能聽出顏夜的意思,他是要送她們離開,可他自己呢?
胡太后又怎會不明白孫子的意思,只不過她心裏也有自己的想法,只要顏夜送她們出城,她自然有辦法讓他再也沒辦法回來。
孫老就坐在一旁聽着他們一家人說話,直到這會胡太后開口,他才主動道:“別人沒有辦法,我們孫家卻是有辦法的。只不過估計不能太多人一起出去,不然太顯眼。”
說罷這話,孫老頓了下又繼續道:“不是說葉景德也來了我們這裏嗎?若有人出城,會不會被他盯上?”
這個事情,孫老知道,在坐的其他人也明白。
只如今許言珠懷孕已經八個月,眼看着還有一個多月就要生產,這瘟疫是真是假還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壓下去也不知道,家裏人根本就不放心讓她繼續待在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