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康帝的突然開口，也說明了他的堅持。
他不願意再看到兒子走在他的前面，所以他要儘量保住每一個兒子的性命。
看着瑞康帝因爲那瞬間瞪大的雙眼而有些扭曲的表情，玄靈大師嘆息一聲後纔開口道：“你既然想要保住徹兒的性命，那你就應該知道，他如今做的事情犯了衆怒。他竟然對着一個內宅女眷出手，不管他出自什麼目的，他的做法就已經錯了。”
瑞康帝又如何不知道這次的事情葉景徹做錯了，可真的要他對着自己的兒子出手，卻是真的捨不得。
更何況，瑞康帝心裏也覺得，葉景徹這件事情雖然做錯了，可卻沒有嚴重到要殺了他。
自十年多年他輕信小人的話，相信了太子準備用巫蠱害他，而他命人關押太子後，他就再也見不得兒子出事了。
見瑞康帝痛苦地閉眼睛不說話，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的玄靈大師和端王對視一眼後，倆人這才同時嘆息出聲。
聽到下首玄靈大師和端王的嘆息聲後，瑞康帝突然睜開眼看着倆人道：“我真的不是個合格的帝王。”
這話是瑞康帝自己說的，要是別人說出這樣的話，說不定他會斥責，可如今卻是他自己說出了這樣的話。
玄靈大師和端王在聽到他的這話後都沒有接話，哪怕他們都明白瑞康帝說的沒錯，可他們卻不敢真的接話。
不管瑞康帝是不是一個合格的帝王，此時坐在皇位上的人，都是他。
“原本我以爲，我做不好一個合格的帝王，可至少我能做一個合格的父親。可如今看來，我這個父親，也是不合格的。我沒有教好兒子，所以他纔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如此的瑞康帝，只有會在他認爲最親近的人面前露出自己最真實的一面。
他自認爲自己爲了幾個兒子，這般謀劃是對他們好，可他沒有想到，他的兒子，卻做出了這樣的事情。
瑞康帝清楚的知道，葉景徹會對董姝出手，就是算準了他因爲愧疚，不會嚴懲他。
而如果昨日他真的成功，而董姝如果真的給他帶來了所謂的福氣，那他們皇室會如何？
雖然知道這種可能很小，可瑞康帝還是傷心了。
玄靈大師和端王看着瑞康帝的情緒越來越低迷，倆人對視一眼後，最後還是端王先開口道：“皇兄，龍生九子，子子不同。更何況皇兄之前一直忙於國事，十年前那會，他們的性子也早就定性了。”
端王會說出這樣的話，就是因爲瑞康帝之前都是不管兒子的，他之前一心都是太子，直到十年前太子出事後，他的目光才移到了其他幾個兒子身上。
可就像端王說的那樣，十年前，這幾位皇子的性子都已經定性，就是瑞康帝再厲害，也不可能掰正他們的性子。
最重要的一點，端王清楚的知道十年前太子出事就有葉景徹和劉家的手筆，只是這件事情他皇兄似乎不知道。
也或許，他皇兄是知道這件事情的，可是不願意相信。
可不管如何，端王這會的話，還是安慰到了瑞康帝。
就在端王話音落下後，瑞康帝移動目光，認真地看着他道：“這事當真和朕沒有多大的干係嗎？”
聽着瑞康帝又自稱‘朕’，端王就知道他已經從剛纔快要崩潰的情緒中出來了。
“皇兄，一個孩子從自幼長成，最初影響他最多的，還是他的母親。您想想行兒，他也是皇兄的兒子，可他卻不急不躁。”
端王這話說的很直接，幾乎就是在明示瑞康帝，‘你的兒子不好和你沒有關係，那是因爲他娘沒有教好’。
瑞康帝在聽完端王的話後，明顯一愣，而後他想到了已經去世多年的太子。
太子是真的出色，當初太子還活着的時候，他絲毫不用擔心自己走了後朝堂該怎麼辦？江山該怎麼辦？
太子之所以這般出色，就是因爲幼時就是皇后精心教養，後來三歲時又跟在他的身邊。
因爲當初他的精力都放在了太子身上，所以自然忽略了其他的兒子們。
也正是因爲太子太過出色，所以十年前他得知太子想要用巫蠱讓他早些駕崩後，纔會那般震怒。
瑞康帝難過地閉上眼，那般對一手教養長大的太子，是他這一生做的最大的一件錯事。
都說帝王無錯，可帝王真的無錯嗎？
玄靈大師和端王看着瑞康帝露出這樣的神情，就知道他是又想到了太子。
太子，那是他們皇室不能提及的一個痛。
當年的事情到底如何回事，至今沒有人敢再次提起，可他們卻都知道，當初，是瑞康帝的不是。
不管太子有沒有做出那樣的事情，他都不應該對着太子說出那樣的話來，更不該直接將太子一家都關起來。
端王看了眼玄靈大師，示意他趕緊開口，不然他皇兄坐在這裏憶太子，怕是能憶到天黑。
玄靈大師也知道瑞康帝的習慣，所以一接到端王的眼神，他就琢磨了一番看着瑞康帝道：“那這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聽到玄靈大師的話，瑞康帝瞬間從自己的思緒中回神，他略有些尷尬地看着玄靈大師，問道：“剛纔您說了什麼？”
因着瑞康帝知道玄靈大師這會是用長輩的身份在和自己說話，所以他的言語間，也多了一絲尊重。
玄靈大師並未因爲瑞康帝的追問惱怒，他十分有耐心地再次開口道：“我說，這件事情，你到底打算怎麼辦？”
這次瑞康帝雖聽清了玄靈大師的話，可他卻一時不知該如何接話的好。
玄靈大師也深知瑞康帝的性子，沒有聽到他的回答，他也不生氣，“爲了皇室，爲了葉家的江山，你應當做出最準確的選擇。”說罷這話，玄靈大師就閉上了眼睛，開始在心裏默唸經文。
端王見玄靈大師不再開口，這才快步向前走了兩步，而後看着瑞康帝道：“皇兄，這件事情的影響不好，我們不能再護着徹兒了。”說完這話，端王見瑞康帝的臉色不好，這才軟和了一點語氣繼續道：“最主要的還是董姝的命格實在太過奇怪，我們硬不得軟不得，如今要是她真的出事，之前算出來的，我們皇室的劫難……”
端王的話並沒有說完，可他的意思瑞康帝卻是明白了。
在他們葉家的江山面前，一個葉景徹，還真的不算什麼。
之前玄靈大師就算出了今年年底明年年初的時候，他們皇室有場劫難，而這場劫難唯一的生機，之前他們都以爲是在許時秋的身上，可如今看來，應當是在這個面相奇特的董姝身上。
所以這次，他們定是不能委屈了董姝。
瑞康帝被端王一提醒，也想到了這件事情。
想到他們葉家的江山，瑞康帝閉眼嘆息一聲後，再次睜開眼，眼裏也多了一抹堅定。
“來人，令三皇子登門給許家道歉，許家若是有什麼要求，他定要做到。”說完這話，瑞康帝想了下又看着端王道：“之前賜給徹兒的良田，這幾年收成如何？”
“似乎還不錯。”端王對這些事情多少都有個數，所以這會瑞康帝一開口，他就猜到了瑞康帝的打算。
葉景徹如今還沒有封王，他又即將被過繼出去。
所以如今他皇兄讓葉景徹去許家登門道歉，就是把葉景徹皇子的面子丟到許家面前讓許家踩。
現在他又詢問之前賜給葉景徹的良田，怕是也是打算補償董姝。
至於別的，端王估計，他皇兄應當會對劉家出手。
端王猜的沒錯，就在瑞康帝下旨讓葉景徹去許家登門道歉又將之前賜給他的良田收回，另賜了一座皇莊給董姝後，第二天一早，就在早朝的時候收拾了劉家。
只是衆人沒有想到，就在瑞康帝收拾了劉家後，他又下旨，收回了鄭家最後僅剩的一點兵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