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漫雪貼在門後，因爲這句話而停住了腳步。
她稍微側過頭，聽着門內傅清野和傅黎的談話，連心跳都跟着停頓了幾分似的。
“你想問什麼？”傅清野瞄了一眼傅黎，看出他的意思並不那麼簡單，不禁挑眉再問，“有話直說。”
傅黎稍微低了下頭，“您真的認爲，老爺子會親自出馬來請您嗎？”
“你覺得他不會？”傅清野挑了下眉。
“老爺子可是從來沒有低過頭的。”傅黎提醒傅清野。
然後，就見傅清野笑了一聲：“是以前沒有低過頭，不代表從來不會低頭。而且，傅家現在的狀況，分支還沒有鬧起來，等到他收拾不了的時候，他就會低頭了。”
說着，傅清野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
然後他擡起頭，眼睛微眯：“換句話來說，就是現在傅家還不夠亂。只有讓傅家再亂一些，他才能低頭。”
傅黎明白傅清野的意思，他沉默了一會兒，接着問：“所以您現在做的一切都是想讓傅家更亂一點？”
“把水攪渾了纔好摸魚。”傅清野搖搖頭，“不然我趟這種渾水做什麼。”
他稍微嘆了口氣。
“你剛剛問我是不是真的會回傅家，以前我就已經告訴過你答案了。等到老爺子把所有的一切都交出來的時候，我才能夠做出決定，但凡他有任何的保留，就都不是我預想中的結果。”
傅清野看着傅黎問：“懂了麼？”
傅黎觸及到傅清野的眼神，立刻頷首：“懂了。”
然後，傅清野不再繼續這個話題，而是把話岔開：“待會兒阿雪下樓來，你跟她彙報一下關於那塊地的事情。還有那個勘測隊，儘快確認下來。”
“好的。”
“另外還有。”
姜漫雪纔想邁開腳步，就聽見傅清野緊接着說了句。
“等下阿雪可能會讓你幫她查一個號碼。你幫我把她手機的通訊記錄備份下來。”
這話不僅讓姜漫雪怔住，更讓傅黎也跟着一起愣住了。
“她最近接二連三撒了很多謊，我覺得她有事情在瞞着我。”傅清野擡起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所以還是先查一查的好。”
傅清野的語調很沉重，“查查她最近都和誰有聯繫。如果可能的話，如果能暫時監聽她和陸斯辰的通話最好。”
這話讓躲在不遠處的姜漫雪渾身發冷。
她垂着頭，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怎樣的表情，她只知道，她的手都在悄悄的發抖了。
“先生，您的意思是說，懷疑姜小姐和……”
“我沒有懷疑她。只是不想她對我掩藏太多的祕密。”
傅黎懂得了傅清野的意思，立刻答應下來。
而後，姜漫雪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樓上的，她只知道，當她渾渾噩噩的關上房門的時候，險些連站也站不住。
再過了半小時左右，傅清野重新上樓去。
推開臥室房門的時候，就見姜漫雪坐在飄窗上，看着院子裏的花發呆。
“醒了怎麼不下樓？”傅清野自然而然的走過去，輕輕吻了一下姜漫雪的發頂，“傅黎來了，等着跟你彙報工作呢。”
如果是平時，姜漫雪聽到這話恐怕就忍不住要笑起來了。
可她現在心情沉重，只垂了下眼睛，扯了扯脣角就已經耗費了她大半的力氣。
然後，姜漫雪在傅清野想要接着問她的時候，突然擡起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拉近了他們之間的距離。
傅清野先是詫異，接着才笑着問：“怎麼回事？今天怎麼這麼粘人？小貓咪。”
“我做了個噩夢。”姜漫雪靠在傅清野的肩頭，“夢見你扔下我離開了，我害怕。”
她用額頭蹭了蹭傅清野的肩膀，軟着嗓音跟他說話。
“我能去哪兒？”傅清野覺得好笑，他捏了捏姜漫雪的耳垂，輕聲說着，“除了你身邊，我哪裏都去不了。”
姜漫雪擡起頭看他，目光灼灼：“阿野，我們離開關城好不好？”
傅清野愣了下，似乎沒有聽清她的話：“嗯？”
“不，沒什麼。”姜漫雪在話出口時就後悔了。
她不該說出這樣的話來。
僅僅是因爲害怕，就要這樣選擇落荒而逃，實在是太差勁了。
而且，就算是傅清野可以走，她也不可以。至少，她還有必須要做，卻還沒有做完的事情。
“好啊。”可是誰知，就在姜漫雪想要把話岔開的時候，傅清野突然揉了揉她的頭髮，笑着開口。
姜漫雪的心不爭氣的跟着砰砰直跳。
“確實在關城呆的夠久了，你想去哪裏？我們可以在過些日子清閒的時候去玩一玩，轉一圈。”傅清野的口吻裏充滿了縱容：“你不是還有幾份訂單沒有畫嗎？前些日子還說沒有靈感，正好我們去找找靈感。”
然後，巨大的失落感籠罩在了姜漫雪的心頭。
可是看着傅清野臉上的笑容，姜漫雪又實在不忍心拒絕掃了他的興致。
最終，她也只能是輕輕的點頭。
“好。等過些日子我們就出去旅行。”姜漫雪輕緩的開口，“只有我們兩個人。”
“都聽你的。”傅清野捏捏她的臉頰，“好了，下去吧，傅黎還在下面等着。”
“阿野。”
姜漫雪在傅清野放開她的時候，飛快的抓住了他的衣角，急急的叫出聲。
“嗯？”
“你會離開我嗎？”她問這話的時候，直直的看着傅清野的眼睛，那渴望的眼神，彷彿眸中佈滿了小星星。
傅清野直覺今天的姜漫雪有些不一樣。
他走過去攬住她的肩膀，垂下頭去看她：“會的。”
姜漫雪的臉色在瞬間就白了，她睜着眼睛，無措的看着傅清野，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等到幾十年以後，總有一天我會離開你。或者你也會離開我。”傅清野故作輕鬆的解答着姜漫雪的這個問題。他甚至還吻了吻姜漫雪的眼睛，低聲道，“等到了那個時候，想不離開都不行，總不能我們兩個手拉着手，說一聲我們一起死吧，然後就真的一起死了？”
明明是個傷感的話題，卻偏偏背傅清野說的逗趣極了。
以至於姜漫雪想到那個畫面，都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好了，總算是高興些了。”傅清野颳了刮她的眼角，不意外的看到她的眼眶有些泛紅，“最近這是怎麼了，這麼容易傷感？”
姜漫雪抽了下鼻子，甕聲甕氣的回答：“可能是夏天太熱了，讓我忍不住胡思亂想。”
傅清野聞言多安慰了她幾句，到底是等她心情好了些，才陪着她一起下樓。
只是出門前，傅清野狀似無意的提醒她：“手機帶上，待會兒可以讓傅黎幫你查查昨天晚上的那個電話。”
姜漫雪的表情一愣，卻還是點點頭。
“好。”
她和傅清野牽着手下樓，快走到客廳的時候，姜漫雪突然出聲問他。
“阿野。”姜漫雪晃了晃手指，“如果我有事瞞着你的話，你會怪我嗎？”
傅清野忍不住輕笑：“你瞞着我的事情還少嗎？”
姜漫雪似乎沒想到傅清野會這麼問，她倒是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搖頭：“不少。”
“正好。”傅清野煞有其事的點頭，“我同樣也有事情瞞着你。不過，我猜你現在瞞着我的事情，大概也是不能說的，是不是？”
“嗯……”姜漫雪偷偷的從側面看偷瞄他。
傅清野不甚在意，語氣和神情看不出有什麼變化。
“正好我瞞着你的事情也暫時不能讓你知道。不如我們約定個時間，等到了那個時候，作爲祕密我們交換一下？”
這原本只是個心血來潮的提議，傅清野也存了有意試探姜漫雪的心思，他以爲姜漫雪大概率的情況下是不會答應的。
卻不想姜漫雪只是低頭思考了片刻，竟然真的點了點頭，答應了下來。
“好。”姜漫雪看着傅清野的眼睛，特別認真的回答他：“等到能說的時候，我一定從頭到尾全部都告訴你。”
隨着姜漫雪的這句話，還沒等傅清野回答，傅黎就已經站起身，衝着姜漫雪問了聲好。
“姜小姐。”
姜漫雪對傅黎笑了笑：“傅黎，好久不見。”
傅黎跟姜漫雪寒暄片刻後，就應了傅清野的要求，跟她簡單介紹了一下那塊地皮目前的開發情況。
“姜小姐，現在這塊地開發其實沒有什麼問題，但是有一個難題就在我們眼前。在您下樓之前，我已經跟傅先生彙報過了，傅先生說，想聽聽您的意思。”
傅黎說着，將一沓照片放在桌上，推到了姜漫雪的面前。
“您看看這些照片。”傅黎輕輕點了點。
姜漫雪回頭看看傅清野，見他給自己使了個眼色，才猶豫着拿起了桌上的照片。
只看了一眼，便已經覺得入眼的都是觸目驚心。
然後，她就聽見傅黎的介紹。
“這些是現在寄居在那些廢棄大廈裏的流浪者，姜小姐，如果開發這片地皮的話，這些流浪者勢必要全部從這裏被趕出去。那麼到時候，他們就會再次居無定所。”
姜漫雪擡頭看向傅黎，就見傅黎輕聲問她。
“現在這些流浪者已經出現抵抗情緒，您打算怎麼安置他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