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漫雪定定的從鏡子裏看着陸斯辰。
她不止覺得自己陌生，同樣也覺得陸斯辰十分的陌生。
眼前的這個人不止是個買兇殺人刀兇手，更是她的仇人。她曾經的愛人。
是的，曾經。姜漫雪心中再道出曾經這個詞的時候，竟然神奇的不痛了。
原來他們真的沒有騙自己。等到痛的深了，痛到了一定程度的時候，真的就可以連半分的痛楚都感覺不到了。
姜漫雪微微的垂了垂眼睛。
陸斯辰見姜漫雪率先移開了眼神，只感覺到一陣不滿。
他踉蹌着腳步，朝着姜漫雪的方向走過來。嘴裏喃喃的說着帶着些許醉意的話。
“你還沒睡。是在……等我嗎？”
姜漫雪沒有回答，也沒有轉身。她在鏡子裏看着陸斯辰超自己走過來，越走越近。
最後，在自己身後，距離幾步之遙的地方停住。而那個位置，恰好就像他們之間現在的距離。那中間隔了一道天塹，無法邁過去，跟無法忽視。
“我沒有在等你。”姜漫雪輕聲說着。“我也不會再等你了。”
陸斯辰的身體微晃着，不知道是因爲他聽見了姜漫雪的話，還是因爲他是真的喝醉了。
半晌，陸斯辰靠在了門上，只是認真的看着姜漫雪。
“姜漫雪。”陸斯辰叫着姜漫雪的名字。“你說謊。”
他突然這麼說了一句，然後就停住了聲音。如果姜漫雪觀察的夠仔細，就能夠發現，陸斯辰的喉嚨在不停的蠕動着，他似乎在盡力的吞着口水。那是一種緊張的表現。
姜漫雪緩緩的搖頭。“我沒有說謊。”
“不，你說謊。”陸斯辰固執的堅持。
姜漫雪懶得跟他吵。她不再從鏡子裏看陸斯辰，而是扯過毛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巴。她轉過身想要越過陸斯辰直接離開。
可是在路過他身邊的時候，被陸斯辰一把抓住了手腕。
他的力度不像之前，不再是那麼拼命的捏住她。而是鬆鬆的搭在她脈搏的地方，只要姜漫雪稍微用力，就肯定能夠把他的手給甩開。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姜漫雪卻怎麼都擡不起自己的手。彷彿是被千斤墜的重物給墜着一般。
“姜漫雪。你以前明明說過，你再也不會離開我。”陸斯辰身上的酒氣隱隱的傳來。他的呼吸之間，已經帶了幾分急促。可是聲音卻悶悶的，甚至還有些鼻音。可以看得出，陸斯辰的情緒有些激動，可是他卻像是在拼命的壓抑着自己所有的情緒似的。
姜漫雪察覺到陸斯辰的情緒異常。也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十分坦率的點頭。
“我是說過沒錯。”姜漫雪就站在那裏，被陸斯辰虛虛的握住手腕。沒有掙扎。
“可是你騙了我。”陸斯辰的嗓音裏，染上了一抹濃重的悲色。“你騙我。你說謊。姜漫雪，你現在，拼命的想要離開我。可你明明說過，除非是我說，我再也不需要你了，你纔會從我身邊離開。否則，你絕對不會丟下我一個人的。”
姜漫雪的心口，就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給死死的掐住似的。
她張了張口，發現喉嚨裏堵的不行。
最終，姜漫雪深吸了一口氣，終於是把話說了出來。
“陸斯辰，我承認，曾經我確實是說過這樣的話。而在那個時候，我也確實是這麼想的。可是，現在也確實是你不再需要我了。”姜漫雪終於轉過頭，目光定定的看着陸斯辰。“我們兩個之間，再也不是以前那種相愛的關係。這一點你一直比我清楚。”
姜漫雪說着，忍不住扯出一個笑容。
那笑容悲涼又苦澀，帶着十足的自嘲和諷刺。不知道是在諷刺自己，還是諷刺陸斯辰。
“是我一直太過天真。其實你已經不止一次告訴我，你不愛我了。是我總是緊抓着你不放。我固執的認爲，我應該在你身邊，因爲你需要我，而同樣的，我也需要你。”
姜漫雪低聲的說着。
“我們兩個，就像是兩個寒夜裏的旅人，擁抱着取暖。”
她的眼睛泛紅，聲音有些哽咽。“我一直是這樣以爲的。直到我知道了林雅如。陸斯辰，那一刻我才發現，我就是個傻子。一個只會活在自己幻想裏的傻子。”
姜漫雪說着，忍不住哽住了。她停頓了許久，甚至做了好幾個深呼吸，纔沒有讓自己的話帶上哭聲。
現在會掉眼淚，只是因爲感覺到疼了。而不再是因爲愛而不得的痛苦。如果再因爲愛而哭泣，姜漫雪恐怕自己都會看不起自己。
“陸斯辰。我知道我很卑微。原本我就什麼都沒有了。老天唯一留給我的，是我父母的墓碑，和我重病的弟弟。可我一直以爲，他還是仁慈的。至少，他還給了我一個可以依靠的你。曾經，你真的是我全部的依靠和希望。我全心全意的信任你。我滿心滿意的愛着你。可是，是你一次又一次的打破我對你的信任，一次又一次的把我推進深淵裏。”
姜漫雪緩緩的搖搖頭。“我不想說這些。沒什麼意思。如果你非要說我騙你，那就說吧。可對我而言，最先放棄了的人是你。是你先違背了當初的承諾。也是你，先不愛我。”
姜漫雪說出的話不止是一把刀，刺進了陸斯辰的心裏。也同樣刺進了她自己的心裏。
這種傷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招數，真的是讓她把自己血淋淋的傷疤扯開，翻開給陸斯辰看，然後再不停的往上面撒鹽。
姜漫雪飛快的用指尖擦去自己的眼淚，不想在陸斯辰的面前掉眼淚。
只是，在她的手指尖剛剛感受到眼淚溼濡的時候，就聽見了陸斯辰沙啞的不成樣子的嗓音。
“姜漫雪，如果我說我後悔了呢？”陸斯辰小聲開口，帶着些小心翼翼的味道，甚至還有些祈求在其中。“如果我說，我後悔以前做的那些事了呢？你還能不能再給我一個機會？”
陸斯辰動了動手指，想要把手指蜷起，稍稍用力環住姜漫雪的手腕。
“你還能不能像以前那樣愛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