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義坐在窗前，倒上一大碗手工現磨的熱氣騰騰豆漿，眺望着窗外的清秀景色，看着早餐店內，平日裏那些身居高位，德高望重的老首長們，此刻如同孩童一般互相揭短、討價還價，小小店面裏傳來陣陣爽朗的笑聲。
悠閒自得，而又清靜舒適。
林義不禁有些感慨羨慕，老首長每日裏的這般生活，也是挺舒服的。
“老爺子，您的老三樣兒。”
十分鐘後，飯店老闆端着兩個餐盤，遞到林義和謝蒼雲的桌前。
林義掃了一眼，有些驚愕，他這纔看明白，謝蒼雲口中的‘老三樣’是些什麼東西。
一大海碗濃郁醬汁飄着肥油的滷煮火燒，半斤炸成棗紅色酥脆的油條，還有滿滿一小杯足有三兩多的高濃度二鍋頭白酒。
無論怎麼看，這都是三高、油膩的代名詞，這些食物，就算是林義這個年輕人看着都有些下不去嘴，更何況謝蒼雲這個年僅九十歲的老人。
正當他詢問老闆是不是上錯了菜同時，謝蒼雲已經開始大口的喫飯，他喫得滿嘴的油光，還不忘喝了一大口滷煮的醬汁。
林義嘴角一扯，“老同志，你每天不會就喫這些吧？”
謝蒼雲抿了一口二鍋頭，說道：“吃了三十年了。”
林義無奈一笑，讓老闆上了一份白粥，幾個菜包子，語重心長說道：“老同志，你這可不行，這些都是高油脂、高脂肪的東西，你這長時間喫這些，肯定會引發心臟、腦血管問題，你要注意身體。”
謝蒼雲喫完了一大碗滷煮火燒，正慢條斯理的把油條掰成小段，和鹹菜一塊泡在豆漿裏，他淡淡說道：“之前至少有五個醫生，都像你這般勸過我，你知道後來他們都咋樣了嘛？”
林義眨眨眼，“咋樣了？”
“都特孃的死球了。”謝蒼雲哈哈一笑，言語之中無不得意，“這般窮酸書生，一輩子怕這怕那，這不敢喫，那不敢去，這人活着還有什麼意思。”
謝蒼雲灌下一大口白酒，舒暢的呼出一口氣，言語之間，無不是豪情萬丈。
“老子打了一輩子仗，圖的就是個痛快酣暢，到老了，豈會被這些世俗東西所束縛？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他補充一句，“好在，我這條老命，一向很硬。”
林義有些哭笑不得，驚歎，這老同志也算是神人了，命硬的很，據說七次都在閻王殿爬了出來，連閻王爺都不敢收的人，豈會怕幾根油條、幾碗滷煮？
謝蒼雲和林義碰了杯酒，他望着林義，忽然沉聲說道：“昨晚的事情，是我對不住你，要怪，你就怪我吧。”
“本來已經到手的鴨子，結果卻因爲一個人情，讓你放走杜震宇，無異於放虎歸山。”
林義放下酒杯，連忙正色道：“老首長，你這是哪裏的話？林義有今天，全都是你的栽培，莫說放走一個杜震宇，就說讓我馬上解散虎窟，我也絕無二話。”
這話是他發自內心，如果說這個世界上還有一個人無條件對自己好，那麼他一定是老首長謝蒼雲了。
林義對謝蒼雲如師如父般尊敬，當然，他也明白，對方絕不會害自己，也不會做出侵害自己利益的事情。
謝蒼雲拍了拍林義肩膀，這才緩緩解釋道，“東北王燕戰雄，曾經是國安出身，在二十年前，我代表華國軍方去中東訪問，我遭受了反政府恐怖分子的襲擊，他們有計劃、有組織，差點讓我交代在那。燕戰雄正是當時負責我安全的國安特工隊長，他拼死把我救了出來，國安二十七名優秀戰士，盡數戰死，歷經七天七夜的廝殺，終於成功逃脫。”
即使時間已經久遠，但提及當年的事情，謝蒼雲聲音還是有些哽咽，深邃的眸子中泛起愧疚痛苦的光澤。
林義也爲之沉默，雖然只是隻言片語，但林義依舊可以從中感觸到當時戰爭的慘烈，以及謝蒼雲逃亡路的艱辛。
“回國後，我不止一次向軍方踢出嘉獎燕戰雄的申請，可他卻以‘國安分內之事’給婉拒了，不管如何，終究是我欠他一條命。”
“今後二十年，他憑藉自己的能力和血性創立邊軍，坐鎮東北，一戰成名，期間無論遇到多大困難，卻從未對我提出過一句請求的話，直到昨天，他第一次給我打電話，求我辦事，便是饒了杜震宇一條命。”
林義聞言沉默起來，救命恩人的請求，這個人情謝蒼雲得還，這是情理之中。這麼看來，燕戰雄也是個錚錚鐵血男人。
“爲何燕戰雄這種英雄，會和杜震宇來往這麼密切，難道僅僅因爲十年前邊軍一戰，杜震宇的傾囊相助？”
謝蒼雲擺擺手，說道：“你不瞭解當時戰況的慘烈，杜震宇的那一筆資金，不僅成就了燕戰雄的名聲，更是救了五萬邊軍的性命。”
“如今十萬邊軍，都得欠杜震宇一個天大人情，如果沒有杜家，便沒有現在的他們。雖然說當時杜震宇的大手筆有賭博利用的價值，但是他對燕戰雄的敬佩，對他的幫助，卻是實打實的。”
“可以說，杜震宇對不起天下人，唯獨對得起他燕戰雄。這份情誼，燕戰雄怎麼會不報答，又怎麼會坐視杜震宇身臨陷阱不管？”
在林義沉吟時候，謝蒼雲又繼續說道：“所以，我讓你放走杜震宇，不僅僅是幫我還一個人情，更重要的還是爲你着想。”
“你若殺了他，按照燕戰雄的鐵血性格，必定會不惜一切代價爲杜震宇報仇，到時候你們雙方相殘，那可是大災難。”
“你們都是華國的好兒郎，誰死了，都是華國的災難。”
林義望了心事重重的老人一眼，不僅感嘆佩服謝蒼雲的大局觀，總能看到很遠的未來。
他沉吟一會，說道：“但願杜震宇能夠洗心革面，放下恩怨，在東三省養老。但是，若是他在執迷不悟，找上門來對付我、、、”
“殺！”
謝蒼雲一拍桌子，流露出一股捨我其誰的霸氣，“人情可以還一次，但絕沒有第二次，若杜震宇不開眼再招惹你，儘管放開手腳去幹。”
“這是我的意思，也是燕戰雄的意思，他不是蠻不講理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