勉強擡起頭,殘陽如血;人會變麼?人該變麼?
夕光暈染了無盡大地,暈染了河,以及河畔的黑色,與白色……
反思,常常是進步的誘因。
身爲賭徒的張富貴崇尚‘運氣’二字,卻從不相信運氣,他認爲今時今日的一切不是憑運氣得來,因爲他的運氣一向不好,是個倒黴蛋,過去常爲此抱怨,現在反而感到慶幸,是壞運氣造就了他。
關於惠子護士,他放棄了計劃;有些事情表面看起來簡單,其實很複雜;陸航被扣這件事張富貴不敢草率處理,轉監至今張富貴一次都沒過去見,因爲猜不透康大隊爲什麼這樣做;下不了狠心讓惠子護士當炮灰,那就不得不開始考慮眼前的困境了。
可能性有三,一是康大隊什麼都不知道,只是藉機試探反應,因爲陸航的面生而考慮展開調查。
第二種可能是這次抓到的八路俘虜供出了涉及陸航的情況,而陸航的偵緝隊身份來自張富貴自己,所以康大隊想把陸航和自己聯繫起來,一石二鳥。
第三種可能是過去的事情走漏了風聲,所以康大隊盯上了自己,真正要被調查的目標是自己,陸航反而是被牽連的調查對象。
蜷躺在辦公椅裏的張富貴深深嘆了口氣,最陰險的‘上策’纔是最佳選擇,如果換做是陸航,他會對惠子護士動手麼?女鬼子也是鬼子罷!
辦公室門忽然被敲響,隨即門開,兩個夥計擡着一面紙封的字匾進門,其中一個諂笑道“張隊長,這是您訂的字,給您裱好了,這該掛哪?”
“掛哪?當然是本隊身後頭頂啊!”
但凡有辦公室的,當然得有幅字,什麼正大光明、天下爲公、厚德載物等等等等,張富貴前段時間心情‘很好’,覺得自己的辦公室太冷,於是也決定佈置佈置,今天這幅字到貨了。
叮叮咣咣敲釘子的聲音響起來,走廊裏經過的人不禁駐足在偵緝隊副大隊長辦公室門口,沒級別的探頭斜腦往裏看,有級別的蹭進門裏來參觀,那幅橫寬字匾被擡上了牆,四個大字遒勁有力筆鋒張揚,漂亮!
張富貴倒背兩手看得很滿意,回頭問門口的參觀者們“怎麼樣?”
不識字的傢伙們趕緊豎起大拇哥喊好,識字的拼命揉眼睛,生怕是看錯了“這字……倒是寫的好!”
距離張富貴辦公室沒多遠,康大隊長在他自己的辦公室裏剛剛放下大煙槍,陶陶然眯縫了半天眼才把身體勉強坐正,懶洋洋問面前等待彙報工作的屬下“怎麼樣?”
“爲了避免遞消息,我把那傢伙關進了重犯單間。到現在爲止,張隊副一次沒去看過,也沒再幹涉。”
“這兩天他在幹什麼?”
“昨天中午他去了醉仙樓,還帶了個女人,是軍醫院的惠子小姐,後來的行蹤不確定。”
“不確定?我養你幹屁喫的?”
“他騎的是摩托,我是自行車,真沒轍啊!不過我猜……孤男寡女還能幹什麼,他倆應該是搞上了吧?”說到這裏屬下忘我地一捶手“可你說他倆怎麼能搞上呢?怎麼好事全讓他這賭鬼佔了呢?搞完了別動隊搞太君,天理難容吧!我恨不能手刃了他,我……”
“滾!”康大隊重新抄起桌上的大煙槍。
“呃……是。是。”屬下夢醒般點點頭,臨到門口又回頭“對了,他剛在他辦公室裏掛上了一塊匾,您猜寫的什麼?”
“……”
“狼——狽——爲——奸——”
康大隊沒能再合上嘴,終於輪到他不能理解了。
……
午後的陽光安靜地灑滿了樹葉,在樹下仰望,當樹葉沙沙響起,那些繽紛的光隙便有了生命般晃,又像是飄,繽紛耀眼的飄。
一直以爲這棵皂莢樹是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