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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陸航說的‘面對背’。
熊的機槍響了,他不喊命令,直接以開打作爲北側戰鬥組的開火信號,按理說同行是冤家,他該先打鬼子的機槍組,這熊貨更怕的是擲彈筒,所以當先朝那佝僂着腰沒拎槍的目標後背招呼,隨着捷克式機槍的震顫,那張醜陋的熊臉下意識賤笑尚不自知。
一隻耳是熊的副射手,現在卻也架着三八大蓋趴在熊的身邊朝路基上那些後背射擊,瞄得眼珠子都快掉了。
廢物自願給熊當裝填手,他完全沒興趣知道那些鬼子的後背到底什麼樣,縮在灌木後的泥坑裏悠哉填機槍彈夾,嘀嘀咕咕朝正在射擊中的熊抱怨下次不想當尖兵。
小猴子是熊的觀察員,離熊的機槍位遠出近十米,趴在泥裏不停推着頭上那頂不趁頭的泥污鋼盔,忽然冒着鼻涕泡喊:“排長,西邊那鬼子機槍掉頭啦!”
“個姥姥的我剛打空……一隻耳你個缺……還打你姥姥!彈夾唉……我個去……先掩蔽吧!”
廢物的嗓門也猛然高起來:“我早說那貨是缺你不信!他纔是尖兵的好材料!”
“你也滾!”熊的嗓門更大,把鬼子的機槍聲都壓過了。
子彈逆交錯向紛飛,朝南又朝北,朝北又朝南,不分敵我誰打的都有,怎一個亂字了得。夾在中間的鬼子沒見過這麼卑鄙的戰鬥,等到搞清楚了狀況,已經活活死趴下十幾個,餘者拼命往路基下出溜去鑽泥坑,向南還擊是靶子,想活命只能棄南先對北……
激水之疾,至於漂石者,勢也;鷙鳥之疾,至於毀折者,節也。是故善戰者,其勢險,其節短。勢如弩,節如發機。——孫武
雨,停了不久,又落,細如牛毛,三五七滴。
靜躺在公路上的一畦污水,點點綻開交錯圓暈,倒映在渾濁水面的梅17路標,晃動,不再清晰。
有揹着槍的人影三三兩兩上了路,兩兩三三倒在路上休憩,不顧雨,也不顧泥。
後來有人三三兩兩站在梅17路標旁,低頭看着地,因爲前人在路面留了字,刺刀寫的,字很大,很深,筆法很飄逸。
觀者努力辨認着,好一會兒之後,有嚷:“我全識得!”便反身去叫連長。
“團長給咱留了令!是團長給咱留了令!要咱二連在這待命等!”
疲憊的連長聞聲起,來到梅17路標旁,撥開圍觀戰士,低頭看地。
路面有被刺刀劃出的五個龍飛鳳舞大字:蔡青,你等着!
雨,落了又落,細如牛毛,三五七滴。
……
呼嘯的哨音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近,預示它就要落地。
泥濘裏又一次猛烈震顫,激飛,漫天泥雨,在晦暗的背景下洋洋灑灑地碎,大片墜落在雨衣,敲擊。
他失神盯着坑邊一叢泥跡斑斑的草,好奇他爲什麼還看得見綠,難道一切不該是灰白?
背靠着泥,頭枕着泥,懷抱着泥,每到這種時候總會痛苦,迷失,又迷失了麼?
機槍聲的喧囂裏,傳來痛苦的叫;機槍聲的喧囂裏,也傳來東方的槍聲,隱隱約約,他彷彿已經聽不到了,只覺得背後的泥濘再一次震顫得全身一跳。
腦海中只有迴盪不絕的哨音,彈道的哨音,炮彈呼嘯的哨音,遲緩,刺耳。
感覺到肩膀被撕扯,在泥濘中轉過臉,王強的焦急近在咫尺,看得出他在喧囂裏大喊,卻聽不到。
這個聰明的徒弟鬆開了扯在肩頭的手,繼續焦急重複大喊,同時開始在面前揮擺簡單手勢:東向。戰鬥。東向。撤退。
轟——爆炸的聲音霹靂般入耳,彷彿突然掀起一片驚濤駭浪,瞬間覆滅了腦海中全部哨音,決堤,出水般豁然清明。
重機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