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耗子距離沙包工事並不遠,他就趴在空地上,一個不大的小小淺坑,被騾子用雪把他埋了一層。他手裏攥着一根繩頭,這根繩曾經用來攀山,不短,直鋪到沙包後頭的東岸沙灘,那頭拴着一大捆手榴彈。
羅富貴這熊是真缺德,怎麼算,要面對的也就是個鬼子小隊,即便草包工事敗露只能黑死一筆,那工事下頭的河岸肯定也成了鬼子的臨時聚集地,再黑一筆,可能一大半就沒了吧?小隊變成班了不是?還怕他個姥姥?你還迂迴個屁啊你迂!你愚吧!
現在那熊得意洋洋喊‘放火’,是拉繩的信號,他要等着看手榴彈在河岸沙灘上‘天女散花’。
信號等到了,耗子拽了,竟然沒拽動!
發力再拽,仍然沒動!
天女……不在家?熊娘們幹啥去了?
於是……屋角等着看戲的三個傢伙傻眼了,耗子自己也傻眼了,有點懵。場面忽然變得詭異又尷尬,有人在掉眼珠子有人在掉下巴。
三個傻呆呆的觀衆半天沒眨眼了,耗子那位置終於有了動靜,他出坑了,不是他自己出來的,是被繩子生生給拽出來的,正在迷茫的他到現在還攥着繩子沒撒手。沒拽動繩子,繩子倒把他給拽出來了,一下一下地拽着他趴在地上滑,磨着沙土蹭着雪,嘩啦嘩啦有節奏地響。河岸下,好幾個鬼子排成一溜兒,義憤填膺拽着這根繩子拔河呢!
風忽然變得格外冷,熊凌亂在風裏。完蛋!這回完蛋了!這算真賣了!還奉送個缺心眼不撒手的耗子!沒他那麼缺的!你們二連這些二百五到底都屬什麼?
耗子終於懂了,拽他的是鬼子,他正一尺一尺往河岸邊滑呢。計劃失敗了,那捆手榴彈不可能響了。
有我,無敵。那就堂堂正正地來罷!
撒手,繩子猛地向河岸方向抽走,立即聽到河岸下的一片摔倒聲。
爆發力竄起,直衝向已經近在咫尺的沙包工事,矯健如展翼的鷹。
擰開一顆隨身的手榴彈,扯引信,向工事後僅僅十幾米的河岸拋,又快速地擰開第二顆……
可惜身上只有四顆,他不得不在投出第三顆手榴彈的時候就開始翻越入工事,投完第四顆接着要在工事中鬼子的屍體上找手雷,雖然那需要時間。
從癡呆狀態中猛然回覆神智的徐小突然扯開嗓子大喊“給他手榴彈!他需要手榴彈!交通壕!你們給他送手榴彈啊!給他啊!”
碉堡後的交通壕在沙包工事的投彈範圍內,看着發瘋般衝向工事並狂朝河岸扔手榴彈的耗子,徐小猛地想起他也曾需要手榴彈支援。
交通壕裏有補充碉堡的預備隊,他們是一排的,現在酒站裏大部分都是一排的戰士,而老兵也都在一排,他們也在關注着熊安排的這幕戲,等着河岸的天女散花表演。現在徐小突然這樣朝他們喊,換了別人肯定不懂,但他們能懂,因爲他們知道徐小當初是怎麼進的炮樓。
交通壕內的戰士們站起來了,凡是身上帶有手榴彈的立即扯出來往沙包工事狂扔,根本不顧是不是會碰巧把耗子給砸趴下。
第四顆手榴彈出手,耗子的腳邊上便傳來了重物落地響,手榴彈蹦蹦噠噠在他附近跳,驚得他一激靈,發現手榴彈是沒擰開保護蓋的,才猛然懂了,放棄了去費時搜索鬼子屍體的念頭,抄起來便用。
轟……河岸上開始騰起硝煙,這才驚醒了凌亂在風裏的熊,拎着機槍爬起來,悶頭朝酒站南河岸開大步狂奔,經過一隻耳時順嘴急道“跟我去南邊!快!”
手榴彈一顆一顆朝東河岸飛,終於,鬼子的手雷也開始一顆一顆從河岸朝工事飛,交錯。爆炸聲逐漸連起來,沙土在飛,雪在飛,東岸範圍瞬間被硝煙瀰漫,震顫着整個酒站,震顫着所有人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