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衰鬼滿頭黑線盯着身邊的八路看,他甚至又開始考慮要不要給這神經病一槍,這號人不打死他不足以平民憤
心裏剛剛動了這個念頭,這八路居然又停下了都落下病了,只要他一停,衰鬼這心裏跟着就是一哆嗦,驚慌回頭猛看,見後方安全又朝兩側遠方瞪眼珠子,同樣安全。
“在前頭呢”八路目不轉睛地向前看着,受不了衰鬼在身邊詐屍了。
“前頭哎呀我這衰鬼”一抖肩膀,步槍直接滑落入手,伴隨着一聲利落的槍栓拉動響,準星已經擺正,槍托冰冷地貼着他的臉,他麻木無視,手指下的扳機已經開始慢慢減少行程。
一個人影,慢慢變大,是走來。
不久後,衰鬼放下了手裏的槍,重新掛上肩膀,兩隻手全凍麻了,恨得他張嘴朝前方走來的人大罵:“廢物玩意你特麼有病啊是人有朝南走的嗎”
來人一身破爛髒軍裝,一張消瘦的年輕臉,看起來晦氣又黯淡,他左臂戴着紅十字,身後揹着木藥箱,正是早上被衰鬼揍過一頓的衛生兵。
“你不是跟團部的嗎怎麼着,想通了也打算逃了廢物,你跑錯方向了。哎你特麼是要找鬼子去投降吧”
衛生兵不敢直視衰鬼那咄咄逼人的目光,無語氣地啞嗓子答:“我要去找梁參謀。”
“找梁參謀他能請你喫雞腿怎麼地你糊弄鬼呢”
“我是衛生兵,我該留在有傷員的地方。”
也不知是天生有仇還是什麼原因,這衰鬼擡腳便把那衛生兵踹倒了,又撲上去,生生把對方踩在雪裏,又一次大罵。
“你是要映襯老子嗎啊你是想罵我嗎廢物你特麼都不如個收屍的有用你能給他們收屍嗎你敢嗎居然有臉鄙視老子有種嗎敢還手嗎我特麼現在就踩死你個廢物”
冷眼看着衰鬼在雪地上踢打那倒黴的衛生兵,陸航沒興趣管,這晦暗的天空下,一切都是冷的,無論雪,還是正在發飆的衰鬼;無論風,還是正痛苦在雪裏的衛生兵。
陸航現在唯一想念的,是老孔屋裏那個破火爐子,那爐子很小,很破,勤快的老孔能使它日夜不滅,夜再深,他都爬出被窩來給爐子一次次添柴。
只是想想,都覺得該趕路了。
陸航繼續走他不回頭的路,衰鬼喘夠了粗氣,茫然了一會兒,又向前去追八路了。
衛生兵在雪裏蜷縮了很久,才睜開無神的眼,掙扎着從雪裏爬起來,沾滿臉和手的雪到此刻還未融落,站在冰冷荒原,被風盡情地割着,他似乎感覺不到剛剛被踢打過的痛楚,和正在流進衣領的冰冷。
陸航的身影已經很遠了,逃兵的背影也正在渺小,衛生兵黯然揀起掉落在冰冷中的木藥箱,小心翼翼打開,查看藥箱有沒有損傷,然後重新背起,繼續走向槍聲。
只是他的背影現在有些踉蹌了,不知是因爲凍僵,還是因爲疼。
一陣陣寒風無情襲掠着只有三個渺小背影的荒原,捲起雪霧低低飄滑,在晦暗的蒼穹之下發出嗚嗚的低響,那聲音像是有人在風裏哭。
當馬大個那鐵塔般的身影急匆匆跑來,宋團長的不祥預感油然而生。還不等馬大個在面前站穩,當先問:“南北谷被鬼子提前佔了”
“南北谷沒異常。東邊,發現大隊人馬行跡,偵查員也數不出有多少規模,只能說很多,有鬼子也有僞軍,曾在東邊十幾裏位置駐留,該是過夜了,但是沒點火,後又轉向西北方向,足跡都是新的。”
東邊這個消息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宋團長轉頭往東面的遠方看,不說話了。
一連長洪小山皺緊了眉頭問馬大個:“這偵查結果確鑿”
馬大個冷冷點頭:“確鑿”
三連長蔡青楞着眼:“這是什麼情況”
馬大個再轉向蔡青:“既然鬼子沒有朝西來,可能他們還沒發現我們。此地往北是宋家村,往西北的話”
聽到這裏蔡青一晃悠,差點沒站住:“這麼說鬼子是要去孔莊掃蕩嗎可他們爲什麼不從天溝村那裏直接向西,往南拐到這荒山裏停一宿幹什麼說不通啊”
“也許不走天溝村村是爲了避過你特戰連的眼線”
“這”
洪小山斜了馬大個一眼,那意思是:這都什麼時候了,你能不能別揪住蔡青沒完
宋團長將望向東方的目光又轉向南方,看着那條東西橫亙的連綿山脈,深深嘆了一口氣,這才說:“我們的行蹤暴露了。”
三個連長把目光轉向了團長,聽他繼續道:“這支僞軍按理說該是去卡南北谷的,可他們不進谷,還停在了谷口外東北方向,說明什麼說明他們根本不是要擋南邊來人,而是等着關門又能關誰我們居然捨得守株待兔,他們這是在賭我們會來,真看得起,太看得起我們了。”
洪小山倒抽一口冷氣:“這麼說他們朝西北是要繞後,進攻孔莊斷了我們後路直抄團部”
“應該是這樣的,堵住西,擋住北,南邊有高山,如果過了南北谷,他們一堵谷,我們就和那支潰軍一樣變成入網魚,兩條魚一網撈。從這裏向東,到封鎖線之間,不夠迴旋多久,我們會被慢慢擠壓得失去空間。”
“這這不相當於被包圍了嗎”蔡青又楞了。
馬大個一瞪眼:“只能打個硬仗了向東急行軍,去突天溝村東面的炮樓,我們一連先”
洪小山點點頭:“只能這麼辦了,我們三連斷後,儘量爲一連突破封鎖爭取時間。”
有主意總比沒主意強,兩個連長的決心讓蔡青有了底氣了:“我們二連該補前還是助後”
馬大個鄭重說:“助後吧,鬼子會瘋追的,三連難”
洪小山靜靜說:“補前吧,時間是關鍵,突不出去全完蛋”
這兩位的兩句話,聽得蔡青一陣抑制不住的鼻子酸,他努力掩飾住不平靜:“大不了我拆了二連,兩頭補”
不知何時,團長不再望風景了,皺着眉毛看着手下這三位連長相互嘚啵,聽到這裏才插言:“離家幾天,翅膀硬了學會把老子這個團長當空氣了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