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觀察的狗漢奸下意識把臉上的墨鏡拉低,瞪大了眼往街對面看,可是……守着藥鋪外的那個便衣隊員仍然在曬太陽,根本沒挪窩,這是個什麼情況?
深深皺了一會兒眉頭,立即起身匆匆結賬,然後戴了禮帽掛了圍巾出門過街,走進藥鋪直接朝櫃上的夥計問:“剛纔那個夯貨來買藥了麼?”
夥計楞下神:“你是說那個大個子?呃……對,是來買藥的。”
“他買了什麼?”
“他說他喫撐着了,肚子不舒服,問我有什麼開胃助消化的沒有,我就給他開了一包山楂片。”
狗漢奸這個氣啊,禮帽墨鏡加圍巾都沒能擋住那張秀氣的臉變綠,一時間什麼別動隊全忘腦後去了,掉頭便出了藥鋪門,順着小街撒開腿朝北疾追。
冬日陽光下,黑亮的皮鞋大步甩,清脆踏過亂雪;白色的圍巾盡情飄,寫意掠過寒風,經過青樓之時聽得鶯聲燕語尖叫一片,花癡們盡皆醉倒,粉帕亂飄,好一幅亂世佳人。
熊真撐着了,倆人出了鎮子還沒一里遠呢,後頭便風風火火追來了狗漢奸。人說chi ren嘴短拿人手軟,這熊是喫也吃了拿也拿了,一點愧疚感沒有不說,腆着肚子還跑呢。
可惜現在想跑也跑不快,又捨不得把喫下去的吐出來,這裏一馬平川,沒有樹葉只有荒草,他那個大身板老遠都看得見,根本無處躲藏。
“嘎子,如果這漢奸敢動粗,你就給我爲民除害,聽到沒?”
嘎子滿頭黑線。
“站住!你個臭不要臉的!今天我跟你沒完!”狗漢奸邊追邊罵。
“我警告你啊,別忘了老子是八路,再追我可對你不客氣了!”熊邊躲嘎子身後邊還嘴對付。
“我特麼是偵緝隊,抓的就是你個土八路!”
“姥姥的你個狗漢奸還上了天,老子這八路就是專打你偵緝隊的,別逼我們替天行道我跟你說,他不當能打鐵,還能da ao!”
“不要臉的我說停住你聽到沒有,再不站住我可要開槍了!”狗漢奸一邊追,一邊扯開長袍下襬拽出了盒子炮。
“姥姥的,當我嚇大的嗎?別說喫你一頓館子,老子喫鬼子炮樓的罐頭鬼子都不敢找老子算賬!”熊將紙包的雞交給嘎子,另一隻手從破棉襖裏也拽出了盒子炮。
很不巧的是……這二位的盒子炮有個最大的共同點,八百年開不出一槍,都快鏽住了。什麼叫明珠暗投?對於在抗戰中名揚天下的盒子炮來說,這就叫明珠暗投!白瞎了兩把槍!
天黑了,鬆口鎮,某間客棧,某間客房。
一張桌子點着油燈,一個五大憨粗,穿着破襖,一個抓着一隻雞啃着,一個英秀俊朗,身着長袍,對坐在燈光裏。
狗漢奸在喫肘子,順嘴就着乾巴巴的山楂片,熊流着口水在對面看。
“能不能分我點?你倒說話啊?”
“這都是我的,憑什麼分你?”
“逼老子搶你是不是?”
“你敢動手試試?又忘了這是哪了?非逼老子下決心拿你領賞?”
“姥姥的,我答應了,我給你幫忙還不行?你不是想找那個什麼別動隊麼?不是我不願意幹,是你那法子根本不靠譜!”
“你說話你自己信麼?”
“關鍵是我忙啊!你以爲老子真是出來下館子的?我這是替周老大出來招兵買馬的,懂不懂?”
“招兵買馬?馬都不夠你喫!”
“要不……這樣,你有沒有辦法幫我拉幾個人?你要是有辦法,我也真心給你出主意幫忙,咋樣?”
狗漢奸放下肘子擡起頭,仔仔細細地盯着對面的熊看了一會兒說:“要不是看周長官的面子,我真拿你升一級!”然後他將那半隻肘子,扔向對面。
張富貴覺得,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句話很多時候是有道理的。
鐵塔說他出來是替周長官招兵買馬,簡單來說是想拉人,瞧着鐵塔這熊德行,這種事對他來說難於上青天。不過這種事對張富貴而言,不算事!
鐵塔不知道別動隊是個什麼玩意,他也不關心別動隊是個什麼玩意。他的概念裏,只要跟八路軍不沾邊,愛誰誰,沒交情。
張富貴說他要找別動隊的線索,瞧着狗漢奸這衰德行,這件事看來他還沒頭緒呢。鐵塔不是偵探,不過他的小聰明可是足夠用,花花腸子一大堆,他沒當漢奸算是漢奸界的巨大損失。
兩個人坐在張富貴的客房裏,一張桌子對面啃雞,一個啃肘子,張富貴抓起毛巾擦手:“你不是想找人麼?多了不敢說,十幾個我肯定能給你找出來。”
鐵塔那半個肘子其實早啃完了,只是還捨不得放下,繼續嚼骨頭呢:“吹吧你!想拿這話忽悠我?你這話裏都沒帶期限,我不得等你八百年?”
“切!你真是土掉渣了!睜開眼看看,你對面坐着的是誰?嗯?”
熊把最後一塊骨頭從嘴裏扯出來,啜了兩口油汪汪的髒手指,楞了楞眼珠子:“誰?你說你身後那位嗎?”
明知道他是說鬼話扯淡,張富貴仍然禁不住扭着脖子看了空蕩蕩的身後一眼:“我就不明白了,你這熊德行的怎麼就是個八路呢?你說,八路跟着你得遭多大委屈?”
“你少廢話吧,多長時間?紅口白牙的說話不腰疼,敢不敢定個期限?”
“呵呵,期限?我送你兩個字:隨時!只要我高興!”
“嘖嘖嘖……這傢伙,都把牛吹到凌霄寶殿去了你!隨時?現在變出來給老子開開眼?”
“清醒點,激將法對我沒用。你不是說我的辦法不靠譜麼?想要人,那就說個靠譜的給我聽聽,否則,那頓飯錢你也得給我吐出來!不答應我就把這事捅到林幹事那去,我不信你好的了,你等着。”
咣啷,雞骨頭掉桌上了,鐵塔卡巴卡巴眼:“哪個林幹事?”
“你說呢?你們獨立團有幾個林幹事?”
“姥姥的你太臭不要臉了吧!也不怕老子替獨立團滅了你的口!”
“是你不要臉在先!”
“算了,老子身爲八路,懶得和你個漢奸一般見識,這個覺悟我還是有的。”鐵塔一副老神在在,抓起毛巾擦了擦他的大手。
“既然你說那個什麼別動隊對藥感興趣,那這事還有什麼複雜的?還逼着老子替你買哪門子藥啊你?他們要是死活不露面,難道天天去買嗎?笨到家了。”
“怎麼算不笨?”
“賣藥鋪不就得了!有了藥鋪不是啥都有了,他們要是不出來那可真缺心眼了。”
“賣藥鋪?那藥鋪又不是我的!”張富貴皺着眉頭剛反駁了一句,忽然變了表情:“等等……你是說……”接着又換了表情,恍然大悟,撐着桌子騰地站了起來,擡手一指鐵塔:“高!確實是我笨了!”
“別忙着嘚瑟,現在趕緊變幾個大活人給我看看,老子忙着要去救國救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