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互嘀嘀咕咕着,連長來了,五個人趕緊噤聲,目視前方站得筆直。
陸航英俊的臉上,面無表情把五個貨掃視一遍:“誰的qiang法最好,出列!”
一個戰士看了看其他四位,小心翼翼邁前一步。
“誰的眼神最好,出列!”
一個戰士被身邊人推出來。
“誰的手最巧,出列!”
這算什麼問題?怎麼知道誰的手最巧?剩餘三位相互傻看,其中一個不管三七二十一,邁前一步。
陸航把出列這三位各打量一遍,擡手一指眼神好的那位:“從現在起,任命你爲組長,我沒工夫監督你們,由你這個組長帶領自律。現在重新排隊列。”
再指向qiang法好的:“你第二位,自認爲手巧那位排第三,列隊。”
五個戰士按照指示重新站成一排,接着陸航指了指空地邊的一根沉重粗木:“五個人一起扛,從現在起每天繞着河邊跑圈,上午五十圈,下午五十圈,木頭落地一次加十圈,什麼時候完成什麼時候喫飯。”
五雷轟頂全傻了眼,一個戰士訥訥道:“尿急咋辦?”
“隨便你怎麼辦,不是還有四個人扛着麼,讓他們等你就是了。”
“那……要扛到什麼時候?”
那張英俊臉上突然露出了一個壞壞的淡笑:“扛到你死了,然後再換人扛。”
話落他走了,明明是來學重機qiang的,爲什麼只讓俺們扛木頭?這不坑人麼!
五個呆呆的戰士全無剛纔的興奮,只剩下透心涼,不敢當面表露的鄙視。
孔指導晚上找到陸航:“周連長,你看這三個排人數都不齊,特別是三排不算炊事班的人才不到十人?”
陸航掏出一支菸遞給孔巖:“你看我們當時沒人,團長讓我們自己出去找人,沒糧食自己出去找糧食,沒武器讓我們自己找武器dan yao,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
孔巖呆了呆了,吸了口煙苦笑的道:“我知道了,有時間我找三排長談談……”
馬腿聽戰士說指導員找自己,一頭霧水不知道指導員找自己何事?地來到指導員住處。
孔巖起初也不明白,既然三排沒人,爲什麼還給馬腿定個三排長,周捷的目的絕對不是隻爲給馬腿一個名分,如果是那樣完全可以讓馬腿臨時做一排副排長以待將來。
“馬魯峯,我聽說……你過去是游擊隊,後併入特戰排的是不是?”
“嗯。是啊。”
“我猜啊……那你小子可能又要當游擊隊了!”
“我……游擊隊?我一個人叫游擊隊嗎?再說我還能上哪遊啊?”
“呃……這個……問得好,那咱們倆就一起來研究研究上哪遊的問題。”
馬腿終於知道自己走進了這個門的事了!
天亮得似乎格外晚,當夢潔睜開了眼,受到的並非往日那般清晨暖色,而是微灰的冷光。
轉頭向窗,一片片純白,正在緩緩地落;窗棱的下邊緣,鑲嵌了一層白色棉軟。
居然,下雪了。怪不得,亮得這麼晚;怪不得,有些晦暗。
她沒有叫小丫蛋起牀,任她在溫暖裏懶着,輕聲地穿戴,輕輕出門。
白色的操場,白色的大北莊,濛濛遠山。
一絲風都沒有,靜靜落着雪,看得到她臉畔的呵氣,她不由自主地縮緊了肩膀。冷,凸顯了白皙面頰上的微紅。
仰起臉,濛濛的白,濛濛的飄舞,無數,無盡,無距離感,一絲絲涼輕落在美麗的白皙,轉瞬融了不見。
她開始享受走在雪白上的愜意,仍然嚴肅着,穿過操場,經過屋舍。當她來到了村外,站在了皚皚高坡,附近再看不到哨兵,眼前盡是茫茫的白遠,終於笑了。笑得出人意料的溫暖,笑得出人意料的由衷,因爲沒人看得見。
然後她竟然像個兔子般地蹦跳,齊頸短第一次不是因風飄舞;又笑着回頭看她蹦跳出來的一對對腳印,留在潔淨的雪白。由此,冰冷中的笑臉更加暈紅,呵出的氣息也更清晰,偶爾還要擡漂亮的起眼,略帶驚慌地確認附近真的沒有人看見,又繼續愜意笑着蹦跳在皚皚高坡,蹦跳在飄舞白雪。
她抓起雪,笨拙地拋灑,根本無法拋遠,就在她面前幾米紛紛揚揚散盡,可是她很開心,又彎下身去抓,又拋,不厭其煩地笨拙着,不顧手心中的冷。
後來她覺得有點累了,便用漂亮纖指在潔白上寫下兩個字:周捷。
接着開心的笑着,叫着……
幸虧這是村外,幸虧沒人看見,否則任誰都會認爲蹦躂在落雪濛濛中的美麗身影是個神經病!
腳印,蹦跳得用力,某些腳印下已經微微泛出了泥色溼潤,一塊塊暈染了潔白。
此時,這輕喘着的美麗身影正在靜靜看向雪濛濛的遠方,一個瘦小的身影開始吹響了軍號……
儘管正值萬物蕭殺的冬天,儘管山顯更荒,水顯更冷,冬天的第一場雪來了。
儘管孔莊很小,很破爛,但是在孔莊人的眼裏,這是最美的地方,因爲這裏給了他們活下去的機會。
這個新生的村子是由所有漂泊的苦命人組成的,無論先來還是後到,他們都是一樣的,擁有的財產僅僅是一條命,所以,只要來到這裏,便默默愛上了。
孔莊的人,註定與普通村子裏的人不一樣,都是掙扎過的,失去過的,漂泊過的,絕望過的。
由此,孔莊的人都很冷,不會輕易流淚,因爲每個人的淚都流乾了,在這裏,如果你想講述自己的苦難來換取同情,那你就選錯了地方,在孔莊人的眼裏心中,同情與憐憫是最不值錢的玩意,甚至,生命也一樣!
由此,孔莊的人又很樂觀,都是死過的人,或者眼看着親人一個個死去的人,人世間還有什麼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呢。
心破碎了之後,再一片片重新粘起來,便不一樣了,不能回憶,回憶便會破碎,也不能展望,展望亦會破碎,既然不能想昨天,也不能想明天,那他們能想的只有現在了。沒有了昨天的悲,也沒有了明天的愁,那不只剩下樂觀了麼!
所以,孔莊裏總是有笑聲,無論天溝村,還是孔家村,都沒有這裏的笑聲多。因爲孔莊人太容易滿足了,他們看到下雪會笑,這樣一來屋頂就更密實了。
晚上孩子們睡着的時候可以少凍傷幾個手指;他們看到河水會笑,這是天然的鏡子,梳頭洗臉後可以美美地照一番,看清自己真實的存在,而暫時忘記單薄的破爛衣衫,和凜冽飛過河面的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