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非衣今天依舊是自己開車出門。
藥她已經吃了，用車上的礦泉水。
雖然膠囊都是在地上滾過的，但除了被顧雯雯鞋底碾碎，已經沒辦法撿起來的那些。
其他的，她全都撿回來，收回到藥瓶裏了。
那是雪兒的心血，不管怎麼樣，能不浪費的，絕不浪費。
這世上，能得一個真心對待自己的人，不容易。
只是心裏壓抑着太大的痛苦，紅腫的雙眼還沒有來得及好起來，又開始泛出了淚光。
她真的不是那麼脆弱的人，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她都可以咬着牙努力扛過去。
但這次，她發現，好難，真的好難。
她是不是真的不是柯正和南宮映雪的女兒？她真的是假冒的嗎？
可是，當初南宮映雪送去給唐佳的，明明就是她！
明明就是她啊！
爲什麼，她現在變成假冒的？
她不是喜歡那個身份，不是一定要當公主，事實上，柯正是什麼人，對她來說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那一身正氣！
她已經將自己徹底融入了柯正女兒這個角色，她已經沒辦法將柯正這個父親，從自己的心裏剝離。
爲什麼是假的，爲什麼？
猛地，前頭道路上出現了什麼，顧非衣嚇了一跳，用力一腳踩在油門上。
吱的一聲，車子從路邊停了下來。
她發現自己不能繼續開下去了，這樣開下去，鐵定會成爲馬路殺手！
將車子隨意停在路邊的停車區裏，顧非衣下了車，跌跌撞撞走到不遠處的樹下，只覺得腦袋瓜一陣暈眩。
心裏深處升起來的一陣慌亂，讓她差點站不穩。
頭有點暈，不會是南宮雪兒所說的昏闕吧？
但幸好，除了剛纔那點暈眩，再沒有別的症狀。
也許，只是昨天晚上沒有休息好，再加上傷心過度……
“你這傢伙，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做什麼？”忽然，一把熟悉的聲音由遠及近。
他走的很急，來到她身旁的時候，還在微微喘氣。
“會不會看車，剛纔沒看到是紅燈嗎？你還想闖紅燈不成？”
“自己不會開車就在家裏呆着，京華苑裏有的是司機，個個都是老手。”
“不會開車還亂來，要是傷到行人怎麼辦？傷到自己怎麼辦？”
他一來就先罵了一輪，氣急敗壞的，看得出真的很生氣。
罵到最後，才忍不住問了句：“到底怎麼樣？是不是不舒服？剛纔傷到自己了？”
“喂！顧非衣，開口說句話，到底有沒有……”
“嗚……”顧非衣忽然一轉身，抱住他的脖子，放聲大哭了起來。
她忍不住，真的忍不住了。
她不是柯正和南宮映雪的女兒，她不是！
天知道，她有多愛柯正，有多愛阿雪！
就算從來沒有見過，就算只見過他的照片，就算她懂事以來，連他們給予的真正的親情都沒有享受過，她還是那麼愛！
那麼愛她的爸爸媽媽，那麼愛那麼愛！
不要告訴她她是誰，她就是柯正和阿雪的女兒，她一定是！
誰都不要來告訴她真相，都不要來！
“嗚嗚……”
女孩摟着自己，哭得傷心欲絕的。
戰七焰原本有點愣愣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脆弱的顧非衣。
就算她從前受了傷，傷得很重，也不會這樣。
現在的顧非衣，脆弱得猶如風一吹就能倒。
哭起來的時候，整個人都在顫抖，就像是隨時都會昏闕過去一樣……
戰七焰吁了一口氣，無奈道：“好了，不就是罵你幾句嗎？哭什麼？”
“我不罵你了好不好？要不，換你來罵我行不行？”
可她還是在哭，一秒鐘都沒有停止過。
戰七焰倒是不在意旁人那些異樣的目光，倒是這丫頭哭起來的模樣，讓人……心酸。
一雙找不到停放位置的手，終於落在她的背上，輕輕拍了拍。
“別哭了，是不是真的傷到了，傷到哪裏了？”
剛纔看着她在前頭急剎車，他好不容易將車子停下來，立即追過來。
追上的時候，她已經哭成這樣了。
其實看起來好好的，沒有任何受傷的痕跡，但她哭成這樣，他看着心裏實在是不好受。
“到底哪裏疼？帶你去醫院看醫生好不好？別哭了。”
“嗚……”哭聲根本止不住，淚眼也沒有一刻是停止的。
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她以爲自己的淚水已經流乾，沒想到，它們還有。
戰七焰最終實在找不到安慰的話，只能抱着她，讓她靠在自己的胸膛上，放肆大哭。
不知道哭了多久，哭聲漸漸輕微了下去。
戰七焰胸前的衣服也被沾溼了一大片，全被她用來擦眼淚鼻涕了。
女人果然就是麻煩，水做的一樣，隨便哭一哭就像是洪水氾濫。
“好了嗎？”
“不好。”顧非衣低垂腦袋，又執起他的袖子，擦了擦鼻子。
“那要怎麼樣纔好？”只要她不哭就好，現在，她想做什麼就是什麼，他都答應好不好？
顧非衣也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樣纔會好，或許，根本好不了。
她沒了爸爸媽媽了，一夜之間，什麼都沒了。
她只想要回自己的爸爸媽媽，可不可以？
就算什麼都沒有，可至少告訴她，她還是柯正和阿雪的女兒，好不好？
“別哭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告訴我？”
“不想說。”
“……”戰七焰有點無奈，但也實在是沒辦法，“好吧，不說，那……帶你去喫好喫的？”
……
半個小時後，他們坐在某家餐館裏，叫了一大桌的食物。
盯着一雙熊貓眼的顧非衣大口吞噬了起來。
狼吞虎嚥的模樣，就像是一輩子沒有喫過東西那般。
可戰七焰卻能看出來，不管她現在喫什麼，喫進去都是一點滋味都沒有。
但至少，她沒有繼續哭，這是好事。
“爲什麼跟蹤我？”一口氣喝光整整一杯水，顧非衣沒有看他，低頭看着食物，啞聲問。
戰七焰原本想說只是路過，但看到她這張還沒有徹底乾透的臉，這些隨口扯的藉口，還是被咽回去了。他的聲音有點沉，心情一點都不輕鬆：“老八說你有病，隨時有可能昏闕，讓我從今天開始，一直跟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