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安然頭垂着，長睫毛輕顫，嗓音像磨了砂礫一樣厚重：“我想回家。”
即墨嚴心口錘了一大拳：“家，你現在哪裏有家？”
“……”
“季澤川不要你了，你還有家麼？”
他清楚地記得在醫院，季澤川挑釁道——顧安然親口說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家！
顧安然鼻子裏濃濃的重音，眼淚水莫名地流下來。
半空中她的淚水垂下……
即墨嚴慌了：“等你的傷勢好了，我會送你回去。顧安然，你臉上才擦了藥，不許哭！”
她吸了吸鼻子，如果受了委屈，千萬不要再有可依靠的肩膀……那樣最容易哭出來。
她也討厭自己的懦弱！
即墨嚴輕輕扶着她的肩頭，靠着他打橫抱起來。
她淚眼的目光看到他衣服上，淡黃色、紅色的各種痕跡，要麼是藥膏、要麼是碘酒，他全身都被她沾染着很足的藥味。
即墨嚴將她抱回牀上，調整了她的姿勢讓她趴着。
她背部的傷，都不能躺着睡了！
這樣正好，顧安然的臉可以埋起來，藏在枕頭裏。
好狼狽、好難堪、好沒用啊！
即墨嚴洗了手，消毒一遍，想要將她的臉掏出來。
顧安然緊緊繃着身體，埋着臉，倔強地不肯再露出來。
即墨嚴怕扭到她脖子，不敢用力：“顧安然，你不擦藥，想永遠毀容？”
“那就毀容算了……”她悶悶地說，反正已經毀了。
即墨嚴喜歡的就只是這張臉，最後還沒落個好印象。
她的臉毀了，越來越難看，而辛可琦卻越來越漂亮。
她的確沒想過——還跟即墨嚴再有什麼可能——可是誰願意，在最愛人面前，醜得連自己都不忍目睹呢——
她以前不明白那些女孩打扮漂亮，就爲了在喜歡的男人面前晃一眼。
她跟季澤川在一起的時候，她不管穿什麼，都是因爲自己開心，沒想過他會不會喜歡。
“反正我已經這麼醜了……”她低啞地說，“沒法見人了。”
出門都要戴個口罩怕嚇到人。
即墨嚴總算明白一點她反常的原因：“你怕醜？”
思及她剛剛在盥洗室照鏡子，之後就開始彆扭了。
即墨嚴彷彿聽到天下奇談，嗤然笑了：“你還會怕醜了？你在我面前，什麼時候注意過形象？”
都說女爲悅己者容，她從來沒爲他打扮過！他還耿耿於懷好久！
“……”
“顧安然，你什麼糗樣我沒見過？！”
顧安然抿着脣，她以前……哪有什麼糗樣？
就算素顏，頭髮隨便一紮，穿個樸素的羽絨服，也有清新的少女之美。
“你胡說，我什麼時候這麼醜過？”從小到大，她沒有這麼醜的時候！
即墨嚴拿着藥膏擠在手心裏揉勻道：“只是暫時的青腫，不是一輩子這樣。何況，我又不是季澤川，你何必介意在我眼裏你醜不醜？”
“……”
“未必顧小姐還想勾-引我，跟我複合？”
“我沒那麼想……”然而還是止不住地在乎啊，希望拿個毛巾把自己的臉包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