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下沉，極爲難看，深沉的目光直直的落在我的身上，盯得我頭皮不由自主的發麻。
“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這麼能言善道？”
我看向他，“我只是實話實說，不過，程總和蘇大小姐確實很配。”
我的聲音很平，似乎只是在訴說一個事實。
可是隻有我才知道，承認自己愛的人和別人很配，有多難。
他咬着牙連連點頭，面若寒霜，“所以我說的話，你從來就沒有放在心上，是嗎？”
我怔了怔，不知道他怎麼突然說這句話，半晌沒反應過來，“什麼？”
“我不會和蘇珊珊聯姻，上次和你說的重新在一起，現在也還作數。”
他目光不自覺的瞥向別處，語速清晰而緩慢，一字一頓的砸在我的心上，掀起漣漪。
我以爲他之前就是隨口一提，都不敢多想，現在他卻告訴我，還作數。
“你大白天就喝醉了麼。”
我想相信他說的，甚至想要答應，但理智尚存。
他眸光深沉，“你是不是根本沒考慮過我說的話？”
不知是不是光線原因，我竟看見他眼圈有些紅。
“對，程錦時，在我失去孩子，你卻仍然無動於衷的時候，我就決心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了。”
儘量雲淡風輕的說完，我拉開車門下車，頭也不回的往別墅區大門的方向走去。
我提着心，害怕他會追上來。
一直走到小區門口，鼓足勇氣回頭，連人影都沒有。
又有一股說不清的失落在心裏來回打轉。
我回到家，整個人都失魂落魄的，他的每一次出現，都能輕而易舉的打亂我的狀態。
而宋陽的事，更是讓我煩躁不堪。
想到中午在他手機上看見的照片，我就渾身後背發涼。
我打電話約周雪珂去酒吧喝酒，本打算找個便宜酒吧隨便喝喝，雪珂非拉着我去夜色。
她知道我手裏沒幾個錢了，說什麼都要請客，我也沒拒絕，等手裏有錢了，再請她好了。
我坐在卡座的沙發裏，搖晃着玻璃杯中的液體，扔出一枚炸彈，“程錦時和我提了複合。”
她頓時嗆住了，放下杯子咳了好幾下，“什麼？！我沒聽錯吧！”
我在光怪陸離的燈光下眯了眯眼，“你覺得不可思議吧，我也不敢信。”
她震驚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喝了口酒，“也沒什麼不敢信的，或許，他是後知後覺的發現了自己其實喜歡你呢？”
我自嘲的勾起脣角，“結婚四年他也沒多看過我一眼，現在頂多是不習慣，我不再追在他屁.股後跑了而已。”
若是四五年前，我能有現在一半的理智，也不至於掉進那個萬丈深淵。
她安慰了我好幾句，就又叫來幾瓶酒，“喝吧，喝醉了我送你回去。”
我不由彎脣，果真毫無顧忌的喝了起來，試圖用酒精驅散一切的煩惱。
其實我不愛喝酒，可是此時除了喝酒，我不知道還能有什麼方式，可以讓自己不去想這些事情。
雪珂送我回家時，我幾乎沒有什麼意識了，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站着都能睡着。
次日，我頭痛欲裂的醒來，扯住被子準備蓋着頭繼續睡時，就聽見浴室有水聲傳來。
我迷迷糊糊的從牀上坐起來，以爲是雪珂昨晚留我家過夜了，喊道：“雪珂……”
連叫了幾聲沒人應，但浴室仍然有動靜，我慌了一下，趿拉着拖鞋下牀。
咔噠——
浴室也在此時傳來清脆的聲響，看見裏面走出來的人時，我徹底愣住了。
程錦時腰間隨性的圍着我的浴巾，身上的水珠順着人魚線滑下，沒入被浴巾遮住的部位。
我皺起眉頭，“你，你怎麼又在我家？”
上次我做噩夢醒過來，他也是在我家，難不成我家的門鎖有問題？
他神色清冷，哪怕洗過澡，眉眼仍有着遮不住的疲憊，像是忙碌了一整晚沒有休息。
他抿着脣沒說話，邁着長腿走到我的牀邊，猶如主人，躺下去便心安理得的睡了。
我慢半拍的走過去，不由冒火，“你幹什麼？”
沒有反應，迴應我的只有他綿長的氣息。
看來是真累了，才躺下去就睡着了，只是眉心卻是緊鎖着的，不知道是遇見了什麼煩心事。
我的火氣一下子沒了。
“蘇總，設計圖確實是泄露了，不過不一定是我們泄露的。當然，你放心，倘若是我們這邊的人員泄露出去的，我們東宸一定會全力承擔責任。”
“她是經手過圖紙，但不能說明就是她……”
中午，我做好飯，準備去叫他起牀喫飯，就看見他站在窗戶前在打電話。
聽稱呼，對方應該是蘇珊珊的父親。
等他掛了電話，我一邊往廚房走，一邊淡聲道：“喫飯吧，喫完你就離開我家。”
“小希。”
身後的男人陡然叫住我，他向來都是連名帶姓的叫我，突如其來的這樣親暱，令我渾身一僵。
“嗯？”我狀似隨意的應了一聲。
他頓了頓，欲言又止，“沒什麼，先喫飯吧。”
可能是奴性使然，和他離婚這麼久了，有他在，我總是習慣做他喜歡喫的菜。
他臉色不太好，但胃口很好，四菜一湯，都被他吃了個乾淨。
這怎麼感覺像是最後一次喫我做的飯？
我被自己心裏冒出的念頭嚇住了，又很快回過神來，我們早就該沒有聯繫了。
他抽了張餐巾紙慢條斯理的擦嘴，我站起來收拾碗筷，下逐客令，“你走吧。”
他雙眸眨了一下，動作不變，像是沒有聽見我說的話。
我端着碗筷丟進洗碗槽，擠出洗潔精，心不在焉的洗着。
後背突然被一團溫熱環繞，一雙有力的手臂圈在我的腰上，分外用力，像是恨不得把我勒進身體裏。
我怔了一下，手中的碗哐噹一聲掉落，耳邊響起他低啞的聲音，“小希，你爲什麼非要回周氏上班？”
我垂下眸子，隨口回答，“因爲我本來就是周氏的員工。”
他呼吸沉了些許，“如果我和周子昀，或者說東宸和周氏，你只能選一個，你選誰？”
我有些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麼會沒頭沒尾的問這種問題。
我想也沒想，“周子昀。”
說罷，我猛地掙開他，回過頭，卻看見他眸光深得可怕，隱約能看見水光，眼圈發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