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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奼紫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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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秋,崤函驛道邊的公孫樹葉子已泛黃,在夕陽的照射下,葉間散出熠熠光彩。驛道邊還長滿了茅草,茅花已開,風吹過,一片白絮在原野上舞動,蒼涼,曠遠。

    許是久晴末雨,驛道上人走車軋,積起了一層厚厚的塵土。這是洛陽東都前往長安的驛道,本該西來東往,人流不息的驛道,車馬卻少,走了幾十裏地,血鮮紅的夕陽已挨在西邊的山嶺上了,而往前望去還沒見有炊煙和客棧。

    駕車的是一位鬚髯花白的老者。酉時初了還在前不着店,後不着村,不免心中急切,策了策手中的繮繩,白馬得令後邁開蹄子,“啼噠、啼噠、啼噠……”在驛道上跑了起來,馬車後揚起一陣輕塵。這時馬車前簾被掀開一角,一位柳灣眉、丹鳳眼的女子探出頭來問老者:“亞父,怎麼還沒到函谷關?”

    “是啊,昨天那位店家說走上一天就能到,可現在天都快黑了,還沒見關,這一路上人煙稀少,連找個投宿的地方都沒有。”

    “沒有投宿的地方,我們就到路邊生堆火,烤上幾個畢羅,溫上一壺酒,喫着畢羅,喝着溫酒,再聽您老講年輕時到過長安的情景。”

    “阿嫣,你一個姑娘,怎麼就不知害嚇,自從華亭一路走來,這一路我可是擔心受怕,生怕有什麼差池,無法面對你父母。”

    “亞父,我可毋是姑娘,是有夫之婦。再說這大唐天下,朗朗乾坤,亞父有何可怕?無需怕,有我在。”說完,自己“格格格”笑了起來。

    白鬚老者也開心地笑起來,“此去長安,你找到乘龍快婿安頓下來,亞父便回華亭,便不再奔走咯。”

    “亞父怎能棄我而去,我在長安城裏逛飽了,也不要乘龍快婿,跟亞父一同回華亭。我還是喜歡大江、大海。長安有甚好?天乾物燥的,我這臉上都起皮子咧……”

    車上的女子令狐嫣是華亭人,父親是華亭縣小有名氣的商賈。令狐嫣兄妹兩人,父母老來得女,自小被視爲掌上明珠。兄長令狐炆,年長她七歲,對她亦是百依百順,很是嬌寵。令狐嫣自小就任性,調皮,不懼。在她七歲時,令狐家就與世交徐家三子定下了親事,徐家老三徐臣自小聰穎,喜歡拳法、兵刃,大阿嫣五歲。可未等完婚,於十七歲中了武舉,便離鄉進了軍營,一去七年音信全無,有說在安西四鎮的龜茲戍邊,也有說在與南詔國對壘的軍隊裏見過……,每次消息傳來,讓徐家上下擔心,軍中之事,白刃廝殺,你死我活的,能不驚懼,徐家父母頭髮早已落白。同時,也愁壞了令狐家,這賢婿在戰場上搏殺,要是有個三長兩短,小女一輩子可就沒着落了。

    六個月前,正是華亭春暖花開、陽春三月的時節,徐家終於收到了徐家老三的來信,告知父母大人一切安好,現在長安禁軍中任職,官至昭武校尉,因是皇宮守衛,重任在身,暫未能回到華亭省親,望父母大人勿掛念。徐父將書信執在手中,老淚縱橫,大籲一聲:“昭武校尉,正六品,光宗耀祖啊!”

    華亭縣位於大唐的東面,靠海,南方的大江在華亭縣入海。華亭域內河叉交錯,水溢橫流,土地綿軟,在大唐統治者裏眼裏屬於邊地。華亭縣產鹽,有不少鹽農,鹽屬於官家專營,本地商賈多靠經營水產和葛布。華亭大江入海口產鱸魚,肉質白嫩鮮美,遠銷附近的揚州、蘇州等地。也有漁民下海打漁,產自華亭附近海域的大黃魚是魚中珍品,深得達官顯貴的喜愛,撈到後即放入冰鑑,運送至各府。

    冰鑑在冬天運輸魚鮮還不錯,可在夏天往往只能出百里,鑑中冰融後,魚鮮就難保存了。令狐家經營鱸魚、黃魚多年,家中夥計十餘人。到了夏季黃魚產卵時節,黃魚最肥,生意最好,不僅要請漁民出海撈魚,還要儘快將撈到的魚用冰鑑封存好,快馬加鞭送往所需之地。而徐家經營夏布,華亭潮溼,靠海之地風都有鹹味,所穿衣物易腐損,夏布是大衆所需,徐家的夏布除了自家織布外,往往還要前往揚州等地進貨,才能滿足需要。

    華亭是個小地方,如今徐家兒子在長安天子身邊當差,官至六品,這可是華亭邊地的大事,鄉民奔走相告。令狐家知曉後,令狐老爺子趕緊來到徐家祝賀,兩家商議着徐臣和阿嫣婚事不宜再拖,阿嫣已有十九,早已到了出嫁的年紀。可徐臣未歸,這婚事如何是好。還是徐老爺子明理,不用令狐家提起,便決定修書一封,着人將阿嫣送往長安完婚,少去那些繁文縟節的排場。

    令狐老爺子一聽忙向徐老爺子抱拳以表感激,雖說對自家閨女深愛有嘉,不忍其遠赴他鄉,可比起一個近二十還未出嫁的姑娘在家來,掂量掂量就知哪頭重哪頭輕。徐家本想由自己着人送阿嫣前往長安,可令狐老爺子說,按祖輩規矩理應自家人前往相送。

    回到家後,令狐老爺子將與徐家相商的意思向夫人和兒子說明,夫人立即抹開了眼淚,聲淚俱下地說到:“阿嫣從小到大在身邊長大,從未去過那麼遠的地方,這可如何是好。”

    兒子也說:“要不等徐臣回家後再完婚不成。再者徐臣在家書中也未說與阿嫣婚約一事,不知他在長安具體情形,冒昧將妹妹送去,不知妥不妥?”

    令狐老爺子聽了更是心焦,可也由不得夫人和兒子的主張,便大聲斥道:“婦人之見,阿嫣已是徐府中人,徐家說送往長安就送長安。女大不中留。我現在與你們商議的是誰去送阿嫣。按理,此等大事,裏應由炆兒親自前往。無奈我年事已高,家中生計皆要靠炆兒張羅。只能另選一人。”

    令狐炆欲向父親請求,由他親自送妹妹去長安。

    令狐老夫人停止了哽咽,用手勢制止他。老夫人說道:“此去千里,路途遙遠,家中能託付的恐只有族叔了。”

    “夫人與我想到一塊了。勇弟自解甲以來,來家中幫忙張羅生意三十多年了,精誠有加,所辦差事從未有什麼差錯,與我情同手足。且他年輕時入伍,去過長安,可保嫣兒周全。”

    “他是炆兒、嫣兒的長輩,如此妥當。”夫人補充道。

    如此之後,令狐老爺子找到正在忙事的令狐勇說起此事,令狐勇先是沉默了一陣,後答道:“如此大事,兄長叫我前往,是對我莫大的信任,我無二話”。

    令狐勇早年爲兵卒,離鄉十餘年,回到華亭後從不與人說在軍營中的事,也沒人知道他在軍營中幹過什麼,有過什麼官職。他回鄉後,感念族兄對雙親的照顧,便一直在令狐家中,從夥計做到主事。不知何故,他也一直未娶,膝下無子無女。

    阿嫣得知自己要去長安,喜不自禁,她倒不因自己可以去見那位夫君徐臣,她對徐臣已快忘得沒什麼印象了。她是覺得好玩,長安,大唐的皇帝居住的地方,該是怎麼樣?是她無法想象的。在她十九歲人生裏,都圍在華亭,儘管不顧勸阻跟着漁民出海打過魚,也跟哥哥用冰鑑去揚州送過魚,在她看來,這都是小見識。她想着不久將到長安,長安一定雍容大氣,富麗堂皇,繁花似錦……想着,就在夢裏樂出聲來。

    三月末的一天,江南已綠樹成蔭,天有悶悶熱,阿嫣與令狐勇登上北上之船,父母、哥哥一家人在碼頭上送行,母親早已淚眼婆娑,不停地叮囑。而父親則向亞父行大禮,“一切都拜託兄弟了”。亞父則還以大禮,神情凝重,仿若千重在身。

    船起鎬後,在大江中逆水向揚州劃去,父母親人久久佇立在碼頭。

    阿嫣與令狐勇一路西行,過揚州、亳州、開封、洛陽、已經走了近六個月了。她們離長安越來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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