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最美好的時代,那是最糟糕的時代;那是智慧的年頭,那是愚昧的年頭;那是信仰的時期,那是懷疑的時期;那是光明的季節,那是黑暗的季節;那是希望的春天,那是失望的冬天;我們擁有的一切,我們一無所有;我們全都在直奔天堂,我們全都在直奔相反的方向……”
艾莎聽着老師在講臺上念着《雙城記》的節選段落,眼皮沉重的就快要上下合起來。她急忙用力的搖了搖頭,告誡自己一定要保持清醒,可是還是張大嘴巴打出了一個長長的維持了7秒左右的哈欠。
“困成這個樣子,你昨天晚上又熬夜看深夜檔電視劇了嗎?”身後傳來魚的聲詢問。
在整個班級裏,艾莎和她的關係還算不錯,儘管還沒有發展到朋友的地步。
“嗯……不過我昨晚可沒通宵啊。”艾莎擦了擦眼角的淚水。
“啊!”女生突然輕呼了一聲。
“怎麼了怎麼了?”艾莎因她的叫聲頓時全無睡意。
“你看外面。”食指指向窗外。
艾莎順勢望過去,透過玻璃窗看到了天空上有白色的閃爍着晶瑩光芒的東西一片一片的飄落了下來,就像是虛妄的螢火蟲在成羣結伴的滑翔。她眨巴眨巴眼睛:
“是下雪了啊……”
放學的時候,艾莎走出班級便看到陸西臣等在門口的走廊裏。
身後不時傳來“誒誒,你看是陸西臣學長誒”或“又在等女朋友啦,看來我們是沒有希望了”之類的。
艾莎無奈的嘆氣,男生朝她走過來,用一副f&a;bi的正經面孔打出手勢:“嗨。”
“……算了。”艾莎自言自語一聲,決定無視輿論,“回家吧。”
在高中校園裏,凡是看到一對男女走在一起,大家都會在先入爲主的認定他們是男女朋友。輿論便是從艾莎和陸西臣每天一起上學回家這樣的情況形成的,但其實兩個人只不過是從一起長大的鄰居家的玩伴的關係。
“頂多算得上是青梅竹馬而已。”走在回家的路上,艾莎踩着滿地的積雪不滿地嘟囔出聲。
“……拜託,怎麼還在想那件事。”
“你爲什麼要長得這麼高?而且幹嗎要變成一副黃金八點檔電視劇裏的男主角的臉?這纔是你那麼受歡迎,而我卻被誤會的重要原因啊。”他時候明明沒有變成這麼帥的潛質啊。
“……笨蛋。”陸西臣抽搐起嘴角皺起眉頭。等到經過馬路時,他眯起眼睛看到對面有幾個打扮的異常怪異的男生女生走在馬路對面。其實最重要的不是看到那些人,而且第一眼便瞥見了走在最前面揹着一把巨大吉他的男生。
“你怎麼了?”艾莎困惑的問。
陸西臣沒有聽到她的話,只是擡起手向那個男生招呼道:“喂,夏以珩!”
艾莎的心驀地漏掉一拍。
“砰”的一聲響。
她遲疑地轉過頭去,這纔看到了走在馬路對面的一些男女,還有揹着吉他望向這邊的夏以珩。
男生染成黃色的頭髮柔軟的貼在白皙光潔的額頭上,乾淨清秀的臉有一半藏在了黑白格子的圍巾裏。半年沒見。將近一百八十天的時間。他好像又長高了一些,也變得更瘦,此刻卻遠遠的站在馬路的那一邊,隔着數條斑馬線,看上去那麼遙遠。
冬天的雪在頭頂飄落。
身旁的陸西臣好像還想在和他說些什麼,艾莎卻看到夏以珩已經作了告別的手勢朝他擺擺手,最後望向艾莎,嘴角牽扯出一個難辨真僞的笑容,隨後和同伴們一起向前方走去。
“竟然這麼快就走了,明明很長時間都沒再見面了。”陸西臣有些失望的撇撇嘴,“真不知道他爲什麼不和我們考同一所高中,那子的腦袋裏究竟在想些什麼啊。”
“嗯……”艾莎望着夏以珩漸漸消失在白色雪片中的背影,只要一想到他再也不是從前的鄰居家的弟弟,她的心裏就隱隱的疼痛起來。
算起來的話,是幾歲的時候呢?大概是七歲或八歲的那段時間吧,爸爸媽媽帶着年幼的艾莎搬到了這裏。那天住在附近的鄰居都來拜訪,於是她見到了站在各自父母身旁打鬧的夏以珩和陸西臣。咬着雪糕滿臉泥土的男孩子,長得沒有絲毫的相象,個性也完全迥異,但是在他們對艾莎露出笑容的那一瞬間,她卻有一種“這兩個人好像雙生兄弟”的錯覺。
從八歲起的記憶,都是與夏以珩和陸西臣一起行動的。三個人一起玩捉迷藏,一起打電動,一起喫冰淇淋,一起數着海邊石岸的階梯往下走去。陸西臣比艾莎大上三個月,而處於中間的艾莎比夏以珩早出生四個星期。但是個性溫和善良也比較年長的陸西臣卻喜歡安靜的隨同夏以珩做出的每一個決定,明明是他年紀最,可是三個人中的領導者的確是性格熱情,並且說一不二的夏以珩。
排出一個隊伍的話,那就是夏以珩走在最前面,艾莎巴巴地跟在他的身後,回過頭去就可以看到陸西臣。
這樣一晃便到了十二歲的夏天。夏以珩和陸西臣已經開始收到女生的情書,兩個人時常會打賭“誰下次會受到更多的情人節巧克力”。結局往往都是這次夏以珩贏,下次陸西臣反敗爲勝。因爲認爲這是男生們的幼稚行爲,所以艾莎從來都不會將她的巧克力送給他們其中任何一個。
她纔不要她的巧克力成爲他們用來比賽的炮灰。
暑假開學的前一天,三個人一起到海邊瘋玩。夕陽的光將碧藍的海打照出金色的光暈,像極了橙子味道的冰淇淋。不知是怎麼打開的話題,只記得三個人開始討論起將來的夢想。艾莎想了很久,張開雙臂對着大海喊道:
“我長大以後要當醫生!”
“醫生?不是吧,就憑你那腦子。”
“陸西臣你真是個死板的冷血動物!你要是再懷疑我的智商,我就和你絕交!”
被刺痛的陸西臣只好違心的說道:“好啦好啦,你將來一定會當上醫生,這樣可以了吧?”
“這是當然的好不好!倒是你,一定一點夢想都沒有吧?”
“說什麼呢!我怎麼會沒有!”
“誒——”不懷好意的脫長了聲音。
“咳,我……我長大以後是要做警察的,f&a;bi也不錯,或者是i。”
“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艾莎皺起眉頭撇撇嘴巴。
“什麼啊,醫生……警察……”夏以珩唸叨一遍,然後無奈的苦笑,“太老土了,你們真沒勁。”
“哈啊?”
“夢想是要靠自己的實力去追求的吧。”夏以珩故作一副大人的成熟模樣聳了聳肩膀,“我長大要去玩音樂,創建屬於自己的樂團征服全世界,我和你們這些普通人可是不一樣的。”
“少吹牛了!你真噁心!明明連樂譜都不認識,唱歌還跑調,還說什麼玩音樂!”陸西臣氣不過的指着夏以珩叫起來。
“喂!你說誰噁心?想打架了嗎?”夏以珩的額頭上明顯的蹦出了一個“不爽”的符號。
“來呀來呀,你以爲我還會打不過你嗎?子,我現在已經比你高出公分了!”
“開玩笑,別忘了去年的巧克力我比你多收五塊!”
看着兩個男生的打鬧與爭吵,艾莎在一旁看着反而會覺得那是他們感情很好的表現。不過,想起剛剛夏以珩爲他自己設計的未來,艾莎在那一瞬間才突然發覺他真的很帥。可是,內心也悄然不安起來。如果說她和陸西臣的夢想是“老土”的,那麼夏以珩長大以後還會喜歡和有着“老土”夢想的人在一起嗎?
想要三個人永遠永遠不分開啊。總覺得,有些不甘心。
那是四年之前的事了。
想起當年那些關於長大以後的夢想探討,艾莎放下作業課本趴在桌子上,來回擰動着檯燈的開關。打開。關掉。咔嚓咔嚓的響聲。
至今實現夢想的第一步的人……只有夏以珩吧。想到他揹着吉他和漂亮的樂團主唱走在一起時,艾莎忍不住鬱悶的長嘆一口氣。
——樂團什麼的,哪裏好玩了。
——或者他根本只是想要召集漂亮的女生來做主唱纔會在一年前創建什麼樂團,名字起的還是既奇怪又彆扭的英文,完全不懂是什麼意思。
夏以珩……根本就是個笨蛋。
“白癡……傻瓜……”女生將臉埋進臂彎裏,一遍又一遍的唸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