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道很矮,樂乘不得不低着頭彎腰走路,這對於他而言無疑是一種折磨。
“爲什麼這地道這麼矮?”樂乘理所當然的發出了牢騷。
走在前面的繆賢回頭看了一眼樂乘:“因爲挖地道的人就這麼高。”
樂乘看了看正常行走的繆賢,突然發現自己好像沒什麼好說的。
兩人舉着火把繼續前進,樂乘突然打了一個噴嚏,道:“這裏怎麼這麼潮溼?”
繆賢腳步不停,不回頭的說道:“因爲這很靠近沭水的河岸。”
樂乘大喫一驚:“你們居然在這麼靠近河水的地方挖地道?瘋了吧,難道你就不怕被水淹了嗎?”
凝神細聽的話,似乎還能聽見嘩嘩的水聲?
繆賢第一次停下了腳步:“已經淹了不少次了。”
樂乘:“……”
又走了好一會,樂乘突然咦了一聲,道:“你聽到了嗎?上面那是什麼聲音?”
繆賢道:“那是戰場,我們現在正在靠近城牆。”
樂乘皺眉道:“我怎麼感覺你好像有點不耐煩。”
繆賢道:“因爲你說的都是廢話。”
樂乘揉了揉有些酸脹的脖頸,怒道:“難道你很喜歡跟一個啞巴完成這個任務?”
繆賢哼了一聲,道:“和你相比的話,啞巴或許更加討人喜歡一些。”
樂乘嘿嘿的冷笑了幾聲,不再說話。
藉着火把的照耀,樂乘能夠清楚的看到
又走了好一會,直到樂乘覺得自己歪着脖子走路的這個姿勢真的已經很難再繼續維持下去的時候,繆賢終於停下了腳步。
“到了。”
樂乘猛的停下腳步,差點撞上了前面的繆賢,爲了掩飾尷尬,他就勢將手搭在了對方的肩膀上:“宦者令,就是這裏?”
繆賢身體猛的一震,瞬間閃出兩丈之外:“你想幹嘛?”
……
隨後的腳步聲打破了這陣相當尷尬的沉默:“宦者令,現在開始組裝嗎?”
繆賢點了點頭,道:“開始吧。”
藉助着火把的光芒,樂乘大致的看清楚了面前的情況。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像是地下儲藏室的圓洞,圓洞的面積相當的大,要樂乘向上伸出手纔將將能夠摸到屋頂。
圓洞雖然很大,但是裏面卻相當的擁擠,幾十個大木桶將這裏塞得滿滿當當的,就在樂乘準備上前走去的時候,繆賢一把拽住了他。
“不要上去,你想害死我們全部嗎?”
樂乘愣了一下,隨後擦了擦汗,道:“不好意思,習慣了。”
樂乘和繆賢都是最早接觸過震天雷原料並且製造的人。
樂乘將火把交給了其他人,獨自一個人在地洞之中晃悠。
“咦,這些是什麼?看起來似乎是建築材料。”
繆賢蹲在地上,和身後的幾名屬下們不知道在弄些什麼,頭也不回的答道:“那是地基。”
“地基?”樂乘一愣,道:“既然都挖到這裏了,爲何不直接再往前挖一些,最多幾丈應該就能夠進城了吧?”
“不行。”繆賢道:“之前已經嘗試過了,最多這個距離,再往前一點就要被齊國人的水缸察覺了。”
通過放置水缸來偵測敵軍挖掘地道的行爲,是守城方最常用、也是最簡易有效的手段。
樂乘伸手敲了敲面前的木桶,發現這些木桶都被蓋得很嚴實,忍不住道:“等會炸了之後,會產生什麼樣的後果?”
繆賢走了過來,打開了木桶蓋,將一根很粗的繩索塞入了木桶之中:“最理想的情況,是直接炸塌這一片城牆,讓沭河的水倒灌入城,把城裏楚國人和齊國人全部淹死。”
樂乘一拍手,笑道:“聽起來好像還不錯,就是……死的人會不會有點多?這城裏起碼也有十幾二十萬人吧?”
繆賢冷冷的說道:“十萬楚國人的性命也比不上一個大趙最普通士兵的命,明白嗎?既然他們選擇了抵抗,那麼就應該要有去死的覺悟。”
樂乘點了點頭,道:“那倒也是。那……不怎麼理想的情況呢?”
繆賢道:“不怎麼理想的情況,就是城牆炸塌了但河水沒有倒灌全城,只是淹沒了附近的一小片地區。不過那也足以讓大趙破城了。”
樂乘想了想,道:“我記得前陣子好像在大營那邊看到有一些船,就是爲了這個時候用的?”
繆賢道:“是的。”
說着,繆賢回身走向了地道,樂乘下意識的跟了上去,然後驚咦一聲:“人呢?”
不知何時,地道之中居然只剩下了繆賢和樂乘兩人。
繆賢淡淡的說道:“都走了。”
“那我們……”
“我們當然是在這裏等。”
“等什麼?”
“等廉頗。”
“廉頗在哪?”
“按照之前的計劃,廉頗此刻應當是率領騎兵,準備從後方突擊楚軍的大營?”
“龍驤軍?”
“不,就是普通的輕騎兵。”
“你覺得廉頗能贏嗎?”
“當然能。”
“如果那樣的話,我們爲什麼還要辛辛苦苦的在這裏等?”
“莒城和楚軍大營,無論擊破那一部分,我軍此戰都必勝無疑。廉頗是去對付楚軍大營的,我們是對付莒城的。”
“……明白了。對了,你說,這地道挖了多久了?”
“半年多的時間,四次被淹,六次被迫改道,總計死亡近百名大趙精銳。”
“爲什麼不用齊國人來挖?好吧,不用你說了,我知道了。”
“知道了就好。”
“話說,怎麼你好像什麼事情都知道,我樂乘也是天天跟在大王身邊的郎中令,怎麼這些事情我都還是第一次知道?”
“呵呵。”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偶爾會相互懟上幾句。
就在兩人閒聊的時候,距離兩人大約十幾裏之外的一個小山包上,廉頗剛剛拉住了自己的繮繩。
在他的面前,楚軍的大營已然在望。
廉頗擦了擦臉上的汗水,擡頭看了一眼天上的太陽。
午時已到。
廉頗對着身邊的趙奢笑道:“老趙啊,你說,咱們這一次要是砍了昭雎和昭常的腦袋,有沒有希望混一個下卿?
”
趙奢仔細的思考了一會,認真的說道:“應當有難度,不過若是再擒下齊國公子田法章的話,那恐怕就不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