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付了錢,正等着餛飩熟的時候,口袋中卻傳來手機的鈴音。
這是祁漠的手機。
喬桑榆整理牀鋪的時候,便把手機順勢塞到了她口袋裏,反正祁漠已經走了,追蹤這部手機也沒任何意義,可是她們都沒想到還會有人打電話進來?
手機的電量已所剩無幾,光線黯淡的屏幕上翻動閃爍着某個陌生號碼,歸屬地顯示是在g市。
“喂?”她懷着刺探的心情接起電話,想着這個電話也許能提供一些信息,於是儘量讓聲音顯得自然,“你找祁漠有事嗎?他現在沒空,我可以轉告。”
“是麼?可我現在挺空的……”對方停頓了兩秒不由失笑,祁漠懶懶的聲音接着從另一端傳來,他不動聲色地揭穿了她的意圖,語氣慵懶而隨意,“你還在a市?真是命運弄人……”
他不知姚家的人爲什麼沒接到她?那麼簡單的事情還能失手?反正管家現在還天天問他要人,挺煩的。
“祁漠,我不想聽你說風涼話!你灌醉我之後說的話,我都聽見了,你等着吧,你對我堂姐婚禮做的一切,都會受到法律制裁的!”聽到他的聲音,小清的怒火瞬間就涌上來了。
她一口氣罵了他無數罪狀。
祁漠倒也“紳士”,默默地把手機移開一點,等着她終於罵完了,他才重拾手機,淡淡出聲:“罵完了?對於你所說的‘法律制裁’,我相當拭目以待。”
他低笑,對於她口中的正義明顯不屑。
然後,他話鋒一轉,這才正式說明來意——
“姚家用帶你回英國,和我做了一筆交易。”祁漠微微斂神,不緊不慢地出聲,頓了一秒再開口,“所以,我現在想聽聽‘交易物’的意見!”
“祁漠,你不要太過分!”她和外公家的事情,哪裏輪得到他來做交易?關他什麼事!
小清火大。
她衝動地想要罵人,可這次還未來得及開口,電話卻斷了,手機突然寂靜無聲。她蹙眉拿下一看,才發現手機最後的那點電量被耗盡,屏幕亮了亮,然後徹底黑了下去。
該死!她只能在心裏又咒罵了祁漠一句。
“姑娘,您的餛飩……還要嗎?”老闆見她罵人兇悍,猶豫了幾秒,才小心翼翼地開口。
“要!”小清回過身,把手機塞回口袋裏,深吸了口氣——
她現在沒時間去管祁漠!
對,她不理會他。
***
而對面,祁漠對着話筒中的忙音,饒有興味地挑了挑眉:掛他電話?
好吧。
既然“交易物”這麼沒意見,那他就默認她同意好了。
於是,他撥通某個越洋電話,在對方開口之前,沉聲開口:“我不介意,幫你那個‘大忙’。”……
她回去的時候,黎北晨還沒有醒。
吊瓶裏的鹽水只剩下最後一點,他因爲助眠的藥物還在昏睡,只是剛剛放鬆下去的眉心,此時又緊緊地蹙起。陳澤陪在一邊,看到小清進來,他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
“你去休息吧。”她將那碗餛飩放上了牀頭櫃,伸手探了探他的體溫,然後回身看向陳澤,“你先去休息吧。”
陳澤欲言又止。
而黎北晨感覺到她的氣息靠近,眉頭不由一蹙,手掌突然伸過來抓住她的,在夢中意識不清地低喃着她的名字:“小清……小清……”他能感覺到她,真正的她。
於是陳澤那些到了嘴邊的話,終究還是全部都嚥了下去,他抿了抿脣,半晌才憋出一句:“慕小姐,等黎少醒過來以後……可不可以別刺激他?”
他了解她此時的心情。
他知道小清對黎北晨的某些方面是不接受的……
可是,黎少現在受着傷……
她可知:她的一言一行,對黎少都有多大的影響?
“陳澤,”小清背對着他,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她沉吟了許久,只是淡淡開口,“你出去吧……”
***
了無睏意的一個夜晚。
他的藥水輸完了,藥效作用下,他開始出汗退燒。小清去衛生間溫溼了毛巾,趴在牀邊幫他擦汗,溼熱的毛巾拂過他的眉眼,拭過他蒼白又幹澀的脣……
她的動作越來越輕,心越來越疼。
這是第一次,黎北晨以這樣虛弱憔悴的模樣躺在她面前,特別是在這種,她還有事需要質問他的時候。這讓小清感覺到極度的無措!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
她習慣的模式,是她有事就爆發,有怒意就衝他發脾氣,反正他都扛着受着……他的反應強硬也好,溫柔也好,反正最後所有的問題,都是他會解決。
他一直在支撐着她的一切。
而現在——
好像天塌了。
“黎北晨……”她低低地呢喃出他的名字,忍不住俯身下去,離得他越來越近,“我真的好想……能夠這麼掩耳盜鈴一次……”
她多想放下所有的糾結,假裝什麼都不知道,什麼都沒有聽到看到!至少這樣,她能心安理得地留下來照顧他,她能一無所知地陪着他養傷。
她靠得他很近,皮膚能感覺到他灼燙的氣息。
小清忍不住低頭,主動吻上了他的脣……
***
只是雙脣相接。
她的吻清淺香甜,脣瓣柔軟微涼,讓他的鼻翼間也縈繞着屬於她的清甜氣息。他在半夢半醒見俘獲一絲清醒,忍不住睜眼,正好看到她細長撲動的雙睫。
他心中巨震,而她也正好起身,看到了睜開雙眼的他。
近距離的四目相對,黎北晨的眼底一瞬間閃過多種情緒——震驚、狂喜、擔心……太多的複雜。他分不清這是夢境還是現實,也分不清她是真的還是幻覺?
他張了張嘴,嗓音粗啞難聽,艱難地叫出她的名字:“小清?”
“嗯。”小清點點頭,欣喜地想衝他笑,可是一抿脣,眼淚卻止不住掉下來了。碩大的淚珠從眼眶中滴落,她根本來不及擋,便已落在了黎北晨的臉上。
視線一片模糊,小清不知道該擦哪裏,更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只是覺得,滿心的無助又有了可以倚靠的港灣,忍不住低頭抵上他的額頭,索性狼狽地哭出來,哽咽着重複:“是我……黎北晨,是我。”
黎北晨怔着。
觸覺、溫度……一切都那麼真實!他這纔敢確認她是真的,於是他這才伸手,忍不住環住她,不顧身上傷口牽涉的疼痛,執拗地把她帶進自己的懷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