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定了
寧溪從抄小路過來,拿着噴水壺給別墅外窗臺上的花草澆水,聽見從別墅裏面傳來一陣陣繁鬧喧囂的聲音,就好似是被悶在燒水壺裏面的水頃刻間沸騰了起來,將蓋子給衝爆開了。
門被從裏面撞開了,有兩個人大叫着“讓開!快讓開!”
寧溪急忙向後退,手裏的灑水壺鬆手丟了出去。
一個保鏢揹着一個手長腳長的男人匆忙從裏面跑了出來。
寧溪靠在牆面,側目,看見那黑衣保鏢揹着的男人的臉,竟然是鬱時年!
鬱時年的嘴角流出了鮮血,在一張白皙的臉上過分的明顯,看起來觸目驚心。
寧溪心跳很快。
林管家跟在後面出來,寧溪迎了上去,“林伯,這……這是怎麼了……”
林管家一看是寧溪,這姑娘看起來受驚不小,眼睛都是紅的。
“沒什麼事兒,大少爺就是忽然暈倒了,送進醫院裏去看看……”
“但是我……我剛纔看到他流血了,七竅流血,”寧溪說着,彷彿是被自己的話嚇得打了一個寒顫,“我……”
林管家拍了拍寧溪的肩膀,“沒事的,你別擔心,我先跟過去看看。”
寧溪看着一衆人上了車,車子呼嘯而去,她才轉身進了別墅。
她朝着二樓看了一眼。
她需要去書房一趟。
這個時候,即便是傭人,都已經被嚇到了,這房子裏沒幾個人。
寧溪便徑直朝着樓梯走了過去。
剛走到門廳,她忽然聽到另外一側有人說話,腳步猛地頓了下來。
“阿越,你扶我起來。”
曲婉雪還一時間沒有回過神來,整個人都是完全懵的,身上也用不上力氣。
沈越扶着她從地上起來,坐在一旁的沙發上,又轉身去給曲婉雪倒了一杯熱水,遞到曲婉雪的手中。
曲婉雪的申請還有些呆滯,她的聲音輕顫着,“怎……怎麼會忽然那樣……”
沈越抿着脣,“少奶奶,少爺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曲婉雪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麼,轉身一把抓住了沈越的胳膊,“會不會是……鬱時年有癌症?他活不久了?”
沈越沒說話。
剛纔他在別處,忽然過來就看到鬱時年嘴角流下血來,這一幕真的很駭人。
曲婉雪喝了兩口水,覺得身上的冰冷褪去了,才猛地站了起來,“不行,我要去醫院,出了這種事,我是鬱家的大少奶奶,是鬱時年的妻子,怎麼能不在醫院呢?”
曲婉雪擡步就要往外走,而沈越卻申請凜然,一下看向另外一側,“是誰?!”
沈越和曲婉雪不一樣。
一般身手不錯身強體壯的保鏢,都有敏感的覺察力,懂得分辨任何時候從某個方向傳遞危險。
沈越朝着剛纔那察覺的方向衝了過去,一把抓住了一人的胳膊將那人給帶了出來。
寧溪被沈越如同鷹爪一般的手指鉗制痛的哼了一聲。
“是你!”
沈越看見寧溪的面容,也一時間有點驚訝。
曲婉雪已經恢復了正常,她把水杯放在茶几上,倨傲的走了過來,“是誰?哦,是你啊。”
寧溪急忙低着頭,“少奶奶。”
曲婉雪看着寧溪,就忽然想起了剛纔鬱時年說的話。
鬱時年是在陸輕澤那邊吃了飯的,並且聽話聽音,好似是看到了在陸輕澤住處那邊有一個女人。
“你剛纔在哪兒?”
寧溪踟躕了一下。
要如實相告麼?
她去了陸輕澤的住處,這告訴曲婉雪並沒有什麼,可是一旦是承認了,未免鬱時年就會知道了。
如果不說的話,曲婉雪會調監控,她的謊言會被拆穿,到時候更加是無處遁形。
不過沒關係。
告訴鬱時年又能如何呢?
鬱時年死定了。
寧溪低着頭,“我、我是從陸醫生那裏回來的。”
曲婉雪冷哼了一聲,“就知道你這小賤人,整天想的都是這些齷齪的事情,大少爺出了事,你倒是出去逍遙去了?”
她心裏有一股氣憋悶,正愁無處發泄,正好寧溪就撞了上來了。
她正想要再多罵幾聲出出氣,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曲婉雪急忙接通了電話。
電話是林管家打來的,“什麼!推進手術室了?我……我已經在路上了!馬上就到!”
曲婉雪慌忙切斷電話,拉着沈越:“快去醫院,老夫人老爺子都去醫院了!”
她一腳踢開了前面擋着的寧溪,“別擋路!”
在曲婉雪踹過來之前,寧溪就歪了身體倒在了一邊,佯裝是被踢到的姿態,敢怒不敢言。
曲婉雪現在也沒有多餘的心思去管一個女傭,匆匆忙忙的就走了。
寧溪等着曲婉雪走了,才扶着樓梯欄杆站了起來。
她去找來了打掃工具,先把餐廳的一片狼藉給打掃乾淨,然後徑直上了樓,進到書房裏去。
書房裏面有一陣撲鼻的煙氣。
寧溪一眼就看見了桌上菸灰缸裏的粉末。
那一盒雪茄已經抽完了,只剩下支在菸灰缸旁邊的半隻雪茄。
寧溪去打開窗子讓空氣流通,又佯裝去幫鬱時年整理書桌的時候,把菸灰缸清理乾淨,半隻雪茄也連同空了的雪茄盒丟在了紙簍的袋子裏拿了出去。
她下了樓,將垃圾袋丟進了外面的垃圾桶裏面。
現在是晚上六點。
垃圾車一般是晚上十一點或者凌晨五點過來清理,這袋子裏的東西很快就會跟着垃圾車被運送到垃圾站裏,就再也看不到了。
寧溪抱着雙腿坐在臺階上,看着前面黑洞洞的一片陰影。
她達成了自己的目的。
鬱時年要死了。
就算是不死,他也會成爲植物人,成爲腦癱。
她終於報仇了。
可是,她心裏的那一塊沉重的大石頭,並沒有因此而搬開,越發壓抑的讓她喘不過氣來。
寧溪攥着胸口,她咬了咬下脣。
這樣的深夜裏,有小聲嗚咽的聲音就顯得格外的入耳。
寧溪聽到了嗚咽的聲音。
那聲音距離很近。
她猛地就朝着那聲音的來源看了過去。
在那牆邊,有一團小小的影子。
寧溪走過去,“是誰在那兒?”
他看見了蜷縮成一團躲在角落的小男孩。
“小少爺,你怎麼在這裏?”
鬱思睿整個人都在哆嗦着,他靠在牆邊,擡頭看向寧溪,眼神裏分明是恐慌。
寧溪頓時心疼了起來。
鬱時年疾病突發,所有人都亂作一團,曲婉雪又不是一個稱職的母親,自己都還自顧不暇,哪裏能有經歷去管這個小孩子呢。
寧溪拉着他,“你嚇壞了吧?”
她把鬱思睿給拉到了門廊。
深秋外面的天氣已經很涼了,寧溪本就是體質偏寒,可這小孩子的手卻是比她還要冰涼。
寧溪把鬱思睿領到客廳裏,去給找了一個電暖寶給他塞到手心裏,“嚇到你了麼?你不用怕,不會有事的。”
鬱思睿兩隻手死死地摳着電暖寶,面色看起來有點緩和了,可是眼睛裏還是呆滯木訥的。
寧溪覺得小孩子這種狀態肯定是不行。
可是現在別墅裏沒有人能顧及到他。
寧溪便想起來了,她帶着鬱思睿上了樓,在兒童房裏面找了一本故事書,“我給你講故事好麼?”
鬱思睿小幅度的點了點頭。
寧溪打開了故事書,給他講三個小豬的故事。
“從前在一個村莊裏住着三隻小豬,有一天,豬媽媽對三隻小豬說:你們都長大了,應該出去蓋一間屬於自己的房子了。”
鬱思睿原本毫無波動的眼神,這才漸漸地有了變化,轉頭看着寧溪。
“……沒過多久,有隻飢腸轆轆的大野狼來到老大的家門前,大野狼敲着門說:‘小豬啊小豬,快開門讓我進去。’”
寧溪故意粗着嗓子,惟妙惟肖的模仿着大灰狼的聲音:“大灰狼生氣地說:‘哼!我只要吹一吹,就能把你的房子吹垮!’”
鬱思睿放鬆了一些,看着寧溪的眼神也變了。
寧溪成功的將鬱思睿的思想給拉了過來。
她給鬱思睿讀了三個故事,看着這小孩子已經哈欠連連了,便關了燈讓他睡覺。
黑暗中,他看着鬱思睿的一張小臉,心裏有最柔軟的一片區域彷彿是被戳動了一下。
她想起了童童。
她在哄着鬱時年的兒子,可有誰在哄自己的女兒呢?
寧溪起身走了出去,帶上了門。
對於這個才兩歲多的男孩,她始終是有愧疚的。
仇恨並沒有從鬱時年的身上,經由血緣關係傳遞到下一代的身上,相反,她覺得這孩子如果失去了爸爸……
這不是她的錯。
寧溪的眼神再次堅定了起來。
一切的罪魁禍首都是鬱時年,都是他的錯,做錯了事情就要受到懲罰。
夜晚漸漸過去,黎明的魚肚白出現在天邊。
寧溪起牀去外面,擡頭看着天邊有一抹朝霞籠罩下,一片金色的光芒四射。
鬱時年死了,她很快就能見到童童了。
寧溪臉上洋溢起了笑,這是她這三年來,除了在保溫箱裏看到襁褓之中那樣可愛嬌小的女嬰以來,第二次露出笑。
遠遠地,陸輕澤看見了寧溪這樣的笑。
他腳步略一頓,竟然神思一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