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將軍一震，笑道：“既然有難處，我就不勉強了。”
我笑而不語，將軍對手下的士兵，自然要絕對控制，又怎麼會允許一大羣實力強大的軍人，只聽別人的號令呢。
“還有一件事。”李將軍說，“是好事啊。x檔案調查處有一位德高望重的名譽委員，他成名於建國之前，如今已是七品的修爲。他已經多年不問世事，上次調查處總部出了事，纔將他從深山中請出，在總部坐鎮。吳曉煜就是他的弟子。他聽說了令愛的事情，想要收令愛爲徒，帶在身邊悉心培養，你看怎麼樣？”
我的臉色漸漸沉了下去，心中升起一股怒意。
什麼收我女兒爲徒，他們根本就是看上了我女兒的力量，對我女兒很好奇，想要弄到x檔案調查處裏面去研究。
做夢！
我的態度淡了，說：“小曦年紀還太小，離不開母親，那位德高望重委員的好意，我們心領了。”
李將軍急忙道：“姜女士，這可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啊。”
我淡淡道：“如果李將軍沒有什麼事，就請回吧。我之前受了傷，身體還沒有痊癒，需要多多休息。”
李將軍還想說什麼，一直站在角落裏的雲麒緩緩走過來，面帶微笑道：“李將軍還是請回吧，想來鬼城那邊，還有很多事情要處理。”
李將軍盯着他的臉，沉默了片刻，說：“雲先生，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雲麒淡淡笑道：“我不過是一介平民百姓，怎麼會見過將軍？”
“不對，我們一定見過。”李將軍沉思了片刻，忽然想起了什麼，悚然一驚，“是你？”
雲麒不動聲色，笑容不溫不火：“將軍，不管你認爲我是誰，都認錯人了。”
李將軍面色黑如鍋底，沉默地看了他半晌，說：“我年紀大了，記憶力大不如前了，或許真是認錯了吧。”
說罷起身告辭，急匆匆地走了。我奇怪地問：“你們真的見過？”
雲麒笑了笑，說：“都是四十多年前的事情了，那個時候，他還只是個士兵，第一次上戰場，被槍炮聲嚇得躲在戰壕裏不肯出來。那一仗他們連全軍覆沒，只有他，在最後一刻跑了，當了逃兵，才活下來。”
我冷哼一聲：“原來是個逃兵。”
雲麒繼續道：“他也算有點血性，也是他運氣好，躲進了一處地窖，那個地窖曾經是敵軍的臨時軍火庫，敵軍撤走的時候，有一批地雷沒能撤走。他將那批地雷埋在敵軍隊伍經過的路上，炸死了敵人無數，立下了一等功，才一步一步有了今天的成就。”
我驚訝地問：“那你們是在哪裏見的面？”
雲麒道：“當時我也在那地窖之中，他以爲我是走散的軍醫。”
“你去戰場做什麼？”
雲麒笑容中帶着一抹冷靜和嗜血：“戰場是慾望最多的地方。求生的慾望，求勝的慾望，掠奪的慾望，那是我們魍魎一族最美味的食物。因此，每次戰爭，都會誕生魍魎，戰爭越大，死的人越多，所誕生的魍魎就越強大。”
我無語，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魍魎這種生物，都是被人類創造出來的。
我正色道：“雲麒，你知道李將軍最不堪的往事，他恐怕不會輕易放過你。”
雲麒笑道：“當年在那個地窖之中，他的腿受了很重的傷，傷口已經潰爛紅腫，如果不是我出手，他早就死了。如果他真的這麼蠢，對我下手，我就將這條多活了四十年的命收回來。”
李將軍離開之後，沒有再來，我天天把丹藥當飯喫，再加上打坐調息，身體已經恢復了大半。
眼見着明天就是月圓之夜，我打算好好地陪女兒一天。
小曦非常高興，一直縮在我的懷中，摟着我的脖子不鬆手，我們一起嚐了和縣最有名的馬奶子葡萄、烤得香噴噴的饢、甜得讓人聞一聞都流口水的哈密瓜，喫得我倆肚子滾圓。
“小曦，今天高不高興啊？”我們騎在駱駝上，讓她坐在我的懷裏，雲麒牽着駱駝，在郊外的戈壁灘上緩緩地走着。
莫非凡一來到和縣，就被這裏的漂亮妹子給迷住了，不知道跑到哪裏去泡妞去了，宋宋騎着一匹馬，高興地撒着歡兒。
遠處是金色的夕陽和被陽光染得通紅的天空，一切都這麼靜謐美好，真希望能夠就這麼永遠地走下去。
如果……牽着駱駝的人，是周禹浩就好了。
“媽媽，小曦今天好高興。”小曦用肉乎乎的小手抓着我的衣領，“可是……可是，媽媽，小曦有點害怕。”
“你害怕什麼？”我憐愛地摸着他的馬尾，別看她才三歲，頭髮長得非常好，烏光油亮，長大了一定是個絕世的大美人。
小曦將腦袋埋在我的胸口，有點委屈地說：“媽媽，小曦怕明天一早醒來，媽媽就不見了。”
我心口一疼，勉強擠出一道笑容：“小曦乖，媽媽不會不見的，媽媽會一直陪在你的身邊。”
“媽媽真的不會離開小曦嗎？”
“當然。”
“那咱們來拉鉤鉤。”小曦伸出自己的小指頭，“宋宋阿姨給小曦說過，要是說謊，就不是好孩子，鼻子會長長的。媽媽不要做壞孩子，好不好？”
“嗯。”我點了點頭，拉住了她的小指頭。
小曦終於放心了，高興得揮舞着小手，讓我的心一陣陣抽痛。
對不起，小曦，我欺騙了你。
小曦撒歡兒似的玩了一天，在回旅館的路上睡着了，我不捨地將她遞給雲麒，然後在她額頭上輕輕吻了一記，說：“我不忍心告訴她，她的媽媽爸爸可能永遠都回不來了。如果……如果我真的回不來了，暫時不要告訴她，等她長大之後再告訴她真相吧。”
雲麒忽然抓住了我的手，他的雙眸在夜空下宛如星子，明亮璀璨：“小琳，不要去好嗎？其實你應該知道，你這一去，找到周禹浩的機會並不大，你只會葬送你自己。”
我低下頭，抽回手來，不敢去看他的眼睛：“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線希望，我都要試一試。”
“小琳，留下來吧。”雲麒的聲音中居然帶着幾分乞求，“我會把小曦當成親生女兒看待，我們……我們一家人可以生活得很幸福。”
我輕輕嘆了口氣，說：“雲麒，我不能沒有他。”
雲麒整個人都彷彿蒼老了，陷入了深深的絕望中。
良久，他才低聲道：“你去吧。”
“對不起。”我從臥室出來，在客廳之中，已經用上好的硃砂畫了一個陣法，陣法之中有數之不盡的鬼書符咒。
在這圓形的陣法之中，八個方位，立着八支鮮紅的蠟燭，每根蠟燭都有小孩手臂粗，一尺來高。
而在陣法的正中，平放着一面銅鏡。
天地四方鏡，剛剛纔用地獄之火焚燒過，這種靈鏡，用普通的水，是洗不乾淨的，必須用火焰焚燒，燒過之後，鏡面光滑無比，能夠清晰照見人影。
宋宋和莫非凡守在陣法外，我說：“你們一定要看好這八根蠟燭，不能讓它們滅掉，如果它們滅了，我就找不到回來的路的。”
頓了頓，我又說：“如果……如果在蠟燭燒完之後，我還沒有回來，你們就不要等了。”
莫非凡急了：“你個烏鴉嘴，胡說八道什麼，你一定能活着回來！”
宋宋面色嚴肅，說：“小琳，我會一直在這裏守着，哪怕蠟燭熄滅了，陣法破碎了，只要那面鏡子還在，我就會一直守着。”
“不要這樣。”我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你還要守護小曦啊。”
宋宋無話可說，眼中露出幾分哀傷，我上前抱住她，在她耳旁說：“謝謝你。”
她也狠狠地抱了我一下，說：“我不接受，等你回來之後，再謝我。”
我笑了笑，又轉身抱住了莫非凡，莫非凡說：“到時候如果不能帶周禹浩一起回來，一定不能猶豫，直接把他給扔了，知道嗎？沒有什麼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我心口像被什麼東西填滿了，很暖很暖。
有這樣的朋友，我此生也算是無憾了。
我走進陣法之中，說：“時空裂縫之中，時間的流速與外面不同，或許在裏面經過了很多年，回來之後蠟燭還沒有燒完。”
我轉過頭，看向他們：“再見了。”
陣法之中的符咒亮起金色的光，蠟燭的火苗晃動了一下，我一腳踏上天地四方鏡，鏡面上如同水流一般，盪漾起一層漣漪。
漸漸地鏡中出現了一道漩渦，我只覺得一股巨大的力量將我往下一拉，我便沉了下去。
整個世界一片天旋地轉，我感覺自己落入了一條漆黑的河流之中，河水湍急，我只能順着河流不斷地往前飄。
突然之間，河水似乎變得更急了，我感覺自己快要被撕裂了，連忙用靈氣保護住身體。
不行，靈氣根本沒有用，我無法呼吸了！
我真是愚蠢，我現在是血肉之軀，修爲只是五品，想要在時空洪流之中活下來，實在是太勉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