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整天,竟然出了奇的平靜,沒有任何人來訪,山腳下也沒有任何異常。
甚至太陽也出來了。
和煦的陽光灑下來,溫柔的曬在身上,雖然沒有什麼溫度,卻顯得無比的溫柔,陽光裏好像含着微笑似的。
微風輕拂,好像情人的撫摸似的。
雖然還頗有寒意,但是人人都好像聞到、看到、體會到春天的味道。
雄風鏢局和狼牙山的兄弟或躺在屋頂上曬太陽,或坐在院中喝茶下棋,或者互相切磋一下武藝,真是說不出的悠閒。
連一向愛頑皮胡鬧的明月心居然都沒有鬧事,一直躲在自己的閨房裏不知道在幹什麼。
那些戰火、紛爭、流血、犧牲、痛苦、哀嚎、眼淚……好像全都消融在這春天的陽光裏,給人一種和平安逸的錯覺。
直到次日黃昏的時候,兩個不速之客忽然打破了這個錯覺,把衆人拉回現實的世界裏。
這兩個人不是同時到的。
先到的一人瘦枯乾,獐頭鼠目,兩撇鬍子就好像老鼠的鬍鬚一樣。他右手按着左邊手臂,鮮血從指縫裏滲出來,很顯然受傷不輕。
當時朱八正陪着李天雷、王鵬飛還有洪大龍在大廳裏飲茶,那人冒冒失失的就闖了進來,一進來就慌慌張張的左右張望,最後“刺溜”一聲鑽進了正堂前的供桌之下。
那人剛躲好,朱八、李天雷等人還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又一個黑衣蒙面人闖進了大廳。
這個蒙面人跟當初明月心扮成李青月的時候的打扮一模一樣,衆人只能看到他的一雙眼睛。
那是一雙只有野狼纔會擁有的眼睛,沒有任何感情,只有兩道充滿殺意的寒光。
他手裏拿着一柄長劍,劍尖上的鮮血還一滴一滴的滴落在地上。
朱八迎了上前,心翼翼的道:“這位客人,不知道光臨本莊,有何貴幹?”
黑衣人不答,森冷的目光在大廳裏掃視着。
最後,他的目光停留在供桌前。
供桌前有前面來的那個老鼠男不心滴下的兩滴鮮血。
黑衣人眼睛變得好似針尖一樣,伸手撥開身前的朱八,一步竄到了供桌前,用劍挑開了垂下來的桌布。
那老鼠男在桌下縮成一團,訕訕的笑道:“還是讓你找着了。”
“出!”黑衣人冷漠的道。
“不出來,這下面涼快。”老鼠男一副無賴樣。
“出!”黑衣人又說了一遍,他顯然很不願意也鑽到那桌子下面去。這人說話很奇怪,一次就說一個字。
“男子漢大丈夫,說不出來就不出來!”那老鼠男堅定的說道,“一劍飛,你他媽的追了老子一年又一年,到今天三年七個月零九天,從成都到長沙,從長沙到關外,我飛天鼠今天是不走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喂!那個誰——”他突然又在桌下指着朱八叫道:“有人要在你們莊上殺人,難道你們不管嗎?”
朱八看着黑衣人一劍飛道:“客人……”
一劍飛不讓朱八說完,兩眼如刀一樣看着朱八,一言不發,轉身走出了大廳。
他並沒有走遠,躍上了大廳的屋頂,站在最高的龍頭飛檐上,雙手抱着那柄無鞘的長劍。
在這個角度,不論飛天鼠從哪裏出來,他都能第一時間發現。
很顯然,他給主人家面子,不在廳裏殺人,就在外面等着飛天鼠出去。如果主人家膽敢包庇那飛天鼠,他就要一齊殺掉。
那飛天鼠“嘿嘿”的笑着終於從供桌下鑽了出來:“想殺老子,再等一百年吧!”又一臉諂笑的看着朱八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有客人到來,主人家是不是應該好酒好菜招呼一下呢?麻煩給我來個紅燒獅子頭、東坡肉、丸子粉絲、清蒸豆腐,再來一壺女兒紅。”
說完,他自己老實不客氣的找了個位置坐下,旁邊的茶几上還有一碗冷茶,他端起來“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乾,愜意的嘆了一口氣。
然後,他撕開手臂傷口周圍的衣服,從懷裏拿出一個暗紅色的瓶,倒了些白色的粉末在傷口上,重新把瓶放入懷裏。
他這樣自說自話,自做自事,竟然完全把廳裏的李天雷、王鵬飛、洪大龍等人當作不存在。
衆人冷冷的看着飛天鼠,好像在看戲一樣。
那飛天鼠見朱八半天沒動,擡起頭來看着朱八道:“能不能麻煩你快一點?我被一劍飛那傢伙追殺,已經兩天兩天沒有喫過一點東西了。”
朱八冷冷的道:“對不起,敝莊沒有準備閣下的飯食。”
那飛天鼠頓時跳了起來,指手畫腳的叫道:“哎呀,有你這樣的待客的嗎?鼎鼎大名的祝家莊,富甲一方的祝家莊,有客到來,竟然一口茶一碗飯都沒有?傳了出去你們還有什麼臉面?!我看你也只不過是個管家,是你的主子要你這樣做的,還是你自作主張?”
朱八冷冷的道:“大名鼎鼎的天下第一神偷,臭名昭著的飛天鼠,不是我們祝家莊的客人。如果我猜得不錯,追殺你的那個一劍飛,就是天下第一殺手吧?據我所知,一劍飛雖爲殺手,劍下卻從未死過一個無辜之人。你說他追殺你三年七個月零九天,卻不知道是爲何?”
“呵,呵呵,原來你們也直到我的名頭。”飛天鼠搔着後腦訕笑道,隨即又苦了臉,“一劍飛那人是個神經病,我怎麼知道他要追殺我?那次我到中原大俠府中偷一樣寶貝,正好遇見一劍飛在大開殺戒,從此就追着我不放。可能是因爲他怕我告訴別人中原大俠是被他所殺吧,所以他就要殺我滅口。”
李天雷跳起來叫道:“原來中原大俠是一劍飛殺的?”
飛天鼠頓時來了精神,大聲說道:“可不是嗎?那可是我親眼所見的。你知道,一劍飛是個殺人,最擅長的就是暗殺。那傢伙,他本來不是中原大俠的對手,後來就抓了中原大俠的兒子當作擋箭牌。那中原大俠投鼠忌器心浮氣躁,被那一劍飛使出絕招‘天外飛星’,嗤的一聲,就這麼一劍刺穿了中原大俠的喉嚨。譁!那一劍可真是快,比天外飛星還要快!你就算是瞪大了眼睛,眼珠子不轉,也根本就看不見那傢伙是怎麼出招的。就好像……就好像你的腦袋裏出現了一段空白,等你清醒過來的時候,那劍已經插在喉嚨裏了。”
飛天鼠說完,不住的嘖嘖讚歎。
李天雷怒道:“那麼說,中原大俠滿門八十七口,全都是一劍飛殺的了?”
“可不是嗎?”飛天鼠摸着鼠須,心有餘悸的說道,“殺了中原大俠,其他的就簡單得多了。一劍飛一劍一個,一劍一個,連兩歲的孩兒也不放過。哎呀,當時真是鮮血橫飛,屍橫遍地,好慘哪!我飛天鼠也是見過世面的人,看到如此地獄般的慘狀,還是忍不住嘔吐,連黃膽水都吐出來了!”
李天雷不再問,兩眼冒着怒火,提起拳頭衝出了大廳。
王鵬飛正要跟着出去,卻被飛天鼠一把拉住問道:“他這麼大的怒火是爲什麼?”
王鵬飛本待不理他,那飛天鼠卻死拉着不防,一連聲的問:“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
王鵬飛只得不耐煩的說道:“他跟中原大俠是結義的兄弟。”
飛天鼠大喜:“這回有好戲看了。”說着一陣風般跟着衝了出去。
“人!”洪大龍在王鵬飛身後低聲罵道,“他說的話根本不可信,副總鏢頭太沖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