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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徒然傷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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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楊清風和屠洪剛帶着郭旭來到了城西的貧民窟裏。

    郭旭不知道,原來雄風鏢局在這裏還有一個據點。

    這裏原本是郭雄出道之前的住處,他和其餘的七個一起出道的兄弟全部都是出自貧民窟。

    這裏房屋全是土磚砌成,上蓋茅草,低矮、黑暗、潮溼,進門都得低着頭,否則非得把額頭撞一個大包不可,跟如今雄風鏢局堂而皇之的氣勢自然不可同日而語。不過郭雄發跡之後,一直沒有忘本,不時回來緬懷一下兒時舊事。

    八兄弟的茅草屋原本都挨着,自從搬出去之後,就把這些草屋讓給需要的貧民居住。這時雄風鏢局的兄弟回來暫避,那些人自然沒有異議,很快就讓了三間茅屋出來。

    其中一間正是郭雄的原住處。這裏住的原本是父子兩人,父親前兩日剛剛過世,牆角都還堆着不少鞭炮沒有放完。

    李天雷、王鵬飛還有數十個雄風鏢局的弟兄早已在此等候了。

    原來,郭雄帶着李天雷還有十幾個雄風鏢局的老兄弟,按照約定早早的埋伏在長沙王府附近。結果還沒等他們動手呢,卻見到王鵬飛、楊清風、屠洪剛一衆人等竟然全都被抓住了送到長沙王府來。

    後來飛天蝙蝠等人想要設下陷阱抓郭旭,於是派人把王鵬飛他們轉移,結果自然讓郭雄很輕易的就把人救出來了。

    救出王鵬飛等人之後,郭雄又回去救郭旭,誰知道這次去了之後,郭旭是救出來了,他自己卻沒有回來。

    郭旭把明月心放在鋪着乾草的牀上,轉身就往外走。

    楊清風急忙一把拉住,沉聲道:“你要到那裏去。”

    “放開我!”郭旭眼睛血紅的看着楊清風,嘶啞着聲音道,“我要去救我爹爹!”

    楊清風哪裏肯放?反而把郭旭拉得更緊。他的眼睛也是紅的:“總鏢頭自斷七經八脈,他回不來了!你去只有白白送死!”

    “就算是送死我也要去!!!”郭旭暴跳着,咆哮着,眼睛好像要滴下血來。

    楊清風眼看拉不住郭旭,乾脆攔腰死死的把他抱住:“我不准你去!”

    郭旭拼命掙扎,突然一個大背摔,把楊清風甩過頭頂,摔在地下。

    楊清風一聲呻吟,郭旭說聲:“兄弟,對不起,我是一定要去的。”跨過楊清風的身體就走。

    李天雷突然從門邊搶出,一掌斬在郭旭後頸。

    郭旭義憤填膺,毫無防備,頓時軟軟的暈倒在地。

    “看什麼看?把他擡上牀去!”李天雷看着在一旁發呆的屠洪剛喝道,身爲鏢局中的前輩副總鏢頭,自然而然有一種威嚴。

    這個時候確實需要一個人站出來,暫時穩定一下人心。

    屠洪剛不敢違拗,抱起郭旭放在明月心身邊。

    “鄭藥師,你看看那個姑娘的傷勢;楊清風,你等下去抓藥,注意不要暴露了行蹤;屠洪剛,你帶幾個弟兄到附近放風,所有通道都須有人,有什麼情況就發信號;其餘的人各自回去休息,等着跟屠洪剛他們換班,耳朵都給我豎起來!”

    眼看副總鏢頭鎮定自若,六神無主的衆人終於稍微安心,各自行動。

    眼看大家都乖乖聽話,李天雷也暗自鬆了一口氣。這時候,他才體會到郭雄做爲總鏢頭的壓力。

    他表面上表現得那麼鎮定,是因爲他知道,現在的雄風鏢局人心惶惶,實在需要一個人站出來穩定局面,他做爲副總鏢頭當然責無旁貸,實際上他感覺肩上的壓力就好像泰山一樣,讓他的兩腳都有些發軟。

    幾十個兄弟的性命,雄風鏢局的前途,放眼全是敵人,以後將何去何從?是進?是退?還是乾脆解散雄風鏢局各自回家?

    李天雷心裏一點底都沒有。

    這時候,他多希望那個威嚴的男人站在自己的面前,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吩咐自己該當如何,就算去死他也毫不猶豫。

    然而,那個男人已經不會回來了。

    “副總鏢頭,副總鏢頭……”

    鄭藥師連叫了兩聲,李天雷才反應過來,使勁晃晃頭,甩掉那些不切實際的幻想,問道:“怎樣?”

    “那位姑娘的傷勢十分嚴重,看來是被很厲害的掌力所傷,一條命已經死了七八成,我恐怕……恐怕無能爲力……”

    “嗯。”李天雷點點頭。他倒是不怎麼關心明月心的死活,只是見郭旭抱着她回來,所有才吩咐鄭藥師看看她的傷勢。他關心的只是郭旭:“郭大少怎麼樣?”

    “郭大少他……”鄭藥師說着回頭一看,只見郭旭眼睛直勾勾的躺在那裏,臉上木然,毫無表情。

    李天雷理解郭旭的喪父之痛,想要安慰幾句,卻不知道說些什麼,只怕自己越說越讓郭旭傷心。當下只是對鄭藥師吩咐道:“你好好檢查一下郭大少的傷勢,務必讓他儘快康復。”說完就徑自出門去了。

    鄭藥師走到牀前的長凳上坐下,給郭旭把脈,翻開他的眼皮查看,又在他周身這裏按一下,那裏掀一下。

    郭旭就像死了一樣,毫無反應,任由鄭藥師擺佈。

    楊清風回來了,看到郭旭這個樣子,嘆息一聲,出去了。

    王鵬飛進來了,看到郭旭這個樣子,嘆息一聲,也出去。

    接下來的兩天時間裏,郭旭都是這個樣子,好像他的魂魄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體而去,只剩下一個軀殼還躺在這裏。

    有人給他餵飯,他就喫。

    有人給他喝水,他就喝。

    第三天,屠洪剛終於不耐煩了,一把將郭旭從牀上提起來怒喝道:“你到底要裝死到什麼時候?!傷心也要有個限度!你想去找飛天蝙蝠那老賊報仇是不是?起來,老子跟你去,所有雄風鏢局的兄弟都跟你去!”

    看着郭旭那樣子,楊清風於心不忍,急叫道:“阿剛!”

    屠洪剛用力把郭旭摜回牀上,“啐”了一口道:“老子受夠了!死的人已經死了,活着的人還要活着,你想要我們怎樣?是不是要我們全部都跟着死了才甘心?!”

    郭旭呆滯的目光終於慢慢的轉了過來,直直的看着楊清風。

    “清風……媽媽死了……爹爹死了……我以後……是個孤兒了……”

    說完,郭旭躺在那裏,嘴脣不斷的抽搐着,嚎啕大哭起來,眼淚就好似決堤的洪水,滾滾而下。

    那聲音,就像受傷的狼嚎一樣。

    死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出鏢了,不是出遠門了,不是躲起來了。

    而是不管你上天還是入地,不管你等多久,你永永遠遠在也找不到他,永永遠遠都拉不着他的手,永永遠遠都看不到他的笑容,永永遠遠都聽不到他的聲音。

    是永永遠遠……

    這時候,郭旭壓抑的情感才徹底發泄出來。

    他莫名其妙的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個陌生的時代。他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怎麼樣,不知道楊晴現在是如何的傷心欲絕,不知道自己的那個世界現在在哪裏。

    這些都已經壓抑他好久了。

    他把身邊鏢局的人都當成陌生人。

    可是,楊清風、屠洪剛先後爲他身受重傷。

    鏢局的人都親切的叫他郭大少。

    郭雄是真的把他當成自己的兒子,現在爲了救他,一個大英雄轟然倒下。

    他剛剛開始接受自己新的身份,他剛剛開口叫爹的那個人,卻永遠也不會再答應他一聲。

    這叫他如何不悲,如何不痛?

    楊清風心裏大痛,突然抱着郭旭也大哭起來。

    屠洪剛也抱着兩人大哭。

    三個堂堂的男子漢抱成一團,哭得像個孩子一樣。

    李天雷、王鵬飛、鄭藥師等人站在門邊,看着痛哭流涕的三兄弟,也是默默流淚,如梗在喉。

    良久,郭旭終於用掌跟摸去眼淚,用力拍着楊清風喝屠洪剛的後背道:“阿剛說得不錯,活着的人還要活着,我們絕對不能就此消沉!站起來,雄風鏢局還有個死鏢任務!”

    楊清風和屠洪剛也都站起來,淚眼婆娑的扶住郭旭的肩膀,用力的點頭。

    “但是,”郭旭咬着牙道,“無論如何,我也要去把爹爹的屍體搶回來,絕不能讓他死後還要受飛天蝙蝠他們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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