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瞎子和胡二瘸子已經把衣服脫得乾乾淨淨,正在那裏想方設法地多裝些金子。
雖說莫瞎子已經盲了多年,可此刻裝金子他可一點不比胡二瘸子更差,那雙只看得到眼白的眼睛,像是在冒精光一般餓虎撲食大概就是這麼個樣子。
高高堆起的金子被那兩個人弄翻了,鐺鐺咚咚的直響。
郤親王眼眶裏發熱,連忙背對身子不想讓景楓和景瀾發現他的淚意。
胡二瘸子大笑着坐在金子堆裏,“我這輩子沒見過那麼多金子哈哈,瞎子,我坐在一堆金子上。被金錢淹埋的感覺太好了。”
兩老頭歡喜地讓人動容,地宮裏一直迴盪着他們的笑聲,四面都是牆迴音不絕,吵得人頭疼。
“陛下”郤親王調整好情緒,再次回過頭來,“離開京都之前,臣可以把爺爺葬入祖陵麼”
當初是郤公爺讓父親過繼的自己小時候郤親王常鬧騰,最怕有軍功的爺爺,可現在想來郤家從爺爺一輩起,就是真真正正地關心他的,雖無血緣關係,可養育之恩大於天。
“隨你便。”景楓在這等小事上向來不拘,再者,本就是郤親王過分小心了些。他動自家祖陵,完全不用向他彙報的許是當年奪位時的手段過於兇狠了些,以至於郤親王到現在也沒有辦法忘記自己曾經姓景,事事都得先做報備,這倒讓景楓頗有幾分哀嘆。
賜金之事,其實也不過是景楓對郤親王的一種補償。
景瀾在棺材邊繞了幾圈,目光帶着懇求,衝郤親王問道,“溶王叔,我可以跟着送郤公爺入祖墳麼”
“當然”郤親王連連點頭,“多謝王爺”
爺爺到死都是太子的擁護者,若他知道是景瀾親自送他魂歸故里的,多少會得到些安慰吧。
“噓”莫瞎子做了個噓聲的手勢,“有人來了。”
衆人屏住呼吸,半晌沒有聽到動靜,“瞎子,你聽錯了,沒人,再說了自從找到生門後,這地宮就嚴防他人進入了,連郤親王的家僕都不得入內。”
莫瞎子的耳力果然了得,景楓細聽了一會,也聽到了腳步聲。
“趕緊去阻止。”景瀾有些驚慌,“萬一走錯了左邊的臺階,指不定連下面也要受牽連。”
話語一落,景瀾和景楓一齊衝出了底層。
快得只能看得見兩道虛影。
胡二瘸子拍了拍胸口,“我滴個娘啊這種身手,當今武林也少見。可這兩人,一個是皇帝,一個是攝政王不簡單啊”
“別動”
“站住。”
還好兩人的速度夠快,否則,冷雨真就下來了。
這下層地宮設計也的夠奇怪,總之不知道用了什麼原理,總是讓人不知不覺地就想往左邊的臺階走動。
被景瀾和景楓同時大喝,冷雨吞了吞口水,額上已經起了一層的汗水,這兩人不知不覺間散發出來的威懾,還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冷雨差點被嚇得直接跳入深坑了,僵着沒動,倒不是因爲他比較抗壓,而是被嚇得雙腿麻木。
等回來神來,冷雨連忙後退好幾步,離那個深坑遠遠的。幾天沒見這裏簡直變了個樣子。想不到地下還有那麼大的空間。
“你怎麼來了”看見冷雨,景楓略有幾分喫驚。
這些日子,冷雨應該盯着禹旇纔對。
“你慢慢說。”景瀾見冷雨的鞋子已經全溼了,衣襬上還糊了泥土,知道他趕的急,估計有急事。
深吸了一口氣,冷雨方道,“陛下,於全泰從宮裏傳來消息,說是說是吉爾妮段凡下朝後闖入禁宮,想帶走影憑娘娘。而且邊關傳來消息,現在吉爾妮家駐守邊防的軍隊也開始集結。”
“山雨欲來風滿樓。”景瀾攤了攤雙手,臉上的笑意越發苦澀,“該來的終於還是來了。”
從銀號提錢,到現在軍隊集結四大家族準備舉事的信號已經完全暴露在朝廷眼皮底下了。
說白了,四大家族已經沒有絲毫顧慮了。
“我敢打包票明兒將是上朝官員最少的一天。”景瀾帶着笑意的語氣,讓冷雨微微皺起了眉頭。
景瀾活動着頭部和手關節,不時地又聳聳肩膀,“我的苦日子也要來了。”
接下來會發生的事那天景王府的雨中醉酒,已經推演的明明白白了。
“奇怪”景瀾楓皺了皺眉頭,“未免太快了些以他們要的食糧數量,到今天爲止應該還沒有運完,畢竟,一百萬斛不是小數量,他們還得瞞着我們,晚上偷偷摸摸的運,怎麼就敢這大膽了”
景瀾思索了片刻,也覺得有些突然,“莫非他們還有其他糧草途徑”想了想,景瀾也釋然了,“大概他們也早就防着這一手了,古來權臣大抵如此何況,如今四大家族同仇敵愾,戮力同心,即便是朝廷也只有一半的勝算。”
“不對。”景楓皺眉望着景瀾,“他們沒有聯繫你你纔是聯合四大家族最關鍵的引子。“
提到這裏,景瀾也楞了一下是啊,四大家族如果要起事,必須推一個能服衆的傀儡首領,那個人還暫時只能是景瀾,一來,景瀾的身份擺在那裏,正兒八經的皇太子,又有景淵的退位詔書。二來,四大家族費了那麼多精力,又是製造輿論,又是廣播讖語,讓民間百姓都相信了景瀾應該是真正的天子,不可能棄之不用的。
“走一步看一步吧。”景瀾突然覺得渾身痠疼,他有預感,未來大概少有舒坦日子可過了。
郤親王也從下面走上來了,一看那兩兄弟的臉色,郤親王便知道他們談論的不是小事,如今他對朝廷的好奇心也消失了大半,一點也不願意參與進去,更不想知道的太多。
“陛下,臣覺得手臂有些疼。”捂着之前踩中機關被射中的傷口,郤親王皺了皺眉頭,“臣先告退了。”
“溶王叔,你臉色很差。”藉着燭光打量着郤親王,景瀾這才發現郤親王手臂處的血跡有幾分發黑,“箭頭上有毒藥。”
郤親王看起來隨時要摔倒一樣。
“冷雨,你送溶王叔回府,再去宮裏把成太醫請來。”景楓吩咐道,“偏林道有馬車。”
冷雨報拳領命。
“不用,不用”郤親王直襬手,“只有一輛馬車,還是留給陛下和攝政王吧,我可以走路回去。”
沒人在意郤親王的反對。
“郤親王,您請。”冷雨在前面開道。
郤親王剛走兩步,景瀾便追了上去,“溶王叔,給郤公爺遷陵要幾天”
郤親王沒想到景瀾還在糾結這個問題,想了想說道,“找個吉時,再做場法事,估計需要半個月吧。”
“不行”在郤親王的記憶裏,景瀾這是頭一次如此強烈的反對一件事,“沒那麼多時間了,溶王叔明天就遷墳,至於吉時和法事,能省則省,五天後不不不,最多三天,三天後你得準時離京,一刻也不能耽擱。”
景瀾已經對郤親王用命令口吻說話了
郤親王強忍着冷笑和憤怒,終於點了點頭,態度冷冰而疏離,“嗯,知道了。”
幾天後,郤親王才知道景瀾的一片苦心由衷地從心裏發出感激之情
“那些兵器先別搬吧”景瀾按着太陽穴,“我估摸着搬去京都之外也麻煩,而且短時間內找不到合適的倉庫,倒不如找些鐵匠,就在這地宮裏煉製,這裏位置隱密也方便些。”
打量了一下四周,“這裏很寬敞。”景楓直點頭,“你說的不錯,能在此地動手就再好不過了,再說了範圍越小越好。”
景瀾白了景楓一眼。
臺階下面,莫瞎子和胡二瘸子仍然坐在金子堆裏,發出咯咯地詭異的笑聲,本身就在墓室裏,那笑聲能讓景瀾半夜做惡夢。
拍了拍一身的雞皮疙瘩,景瀾問,“這兩老頭今天沒喊餓敢情瞧着金子真能當飯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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