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3章 壞媽媽
南宮羨只睡着了半個鐘頭左右，便醒了過來。
疼痛感已經比先前好了很多，但眼前的黑暗，還是讓他感到了一絲難以避免的慌亂。
手臂稍稍一動，便觸到了一個熟悉的體溫。
緊接着，他感到自己的手，被一雙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小手盈盈握住。
”你醒啦？”妻子的聲音聽起來讓他莫名的安心。
他無力的點了點頭。
”我娘說手術很成功。但傷口恢復之前，還不能見光，所以，暫時不能拆紗布。”映雪向他說明了此時此刻他最想知道的消息。這讓他的心徹底的放鬆了下去。
”現在很晚了吧？”他的語氣聽起來還是有些虛弱。
”還好，不算晚，還沒到亥時呢。”她輕撫他蒼白的臉，柔聲迴應道。
”你一直都在這裏？”他又艱難的問了一句。
”嗯。我一直都在的。”
”辛苦你了，也辛苦岳母大人了。”
這句話，正好被送熱水進來的傅雲聽見。
”都是一家人，怎麼說這麼見外的話？”傅雲柔聲嗔怪道，隨即，又對自己的女兒說了句：”我讓人一會兒送喫的來了。你先給他擦擦臉，都先喫點東西吧。”
”牛嫂醒了嗎？”映雪起身問道。
”醒了，她丈夫在身邊陪着呢。”傅雲回道。
”我先去看看她。”映雪說道。
”你先別去。讓他們夫妻倆單獨待會兒吧。該是那根木頭棒子儘儘責任的時候了。”傅雲出言阻攔道，語氣裏，似乎還透露着一些不滿。
映雪明白，這裏的所有人，似乎對牛嫂的丈夫，都存着一絲不滿。
丈夫美好的臉龐在溫熱的手絹下一寸寸的清洗乾淨。只是還沒什麼血色，顯得虛弱不堪。
”我今天的樣子，嚇着你了吧？”他握住她的手，苦笑着問。
”沒有。我只是從來沒有見過你這麼無助的樣子，真的很心疼。”她此刻回想起剛剛衝進屋子，第一眼看到他時的情景，還是會忍不住揪心。
”我也沒想到，自己會變的這麼軟弱。”他無奈地說道。
”不，你一點也不軟弱，已經很堅強了。”傅雲忽然在一旁開口說道。她很想告訴他倆，太祖皇帝當時爲了緩解和發泄自己的痛苦，親手掐死了一位侍疾的內監，還抓傷了傅雲的祖父。
但她最後還是忍住沒說。畢竟，太祖皇帝是南宮羨的親祖父啊。
溫柔的水聲和妻子手裏淡淡的香味，讓南宮羨覺得舒服多了。此時此刻的他，開始憧憬着不久的將來，可以親眼看見妻兒的模樣。
不一會兒，杜若桐和霜兒帶領着幾個丫頭，端着餐食和水，從外面走進來，分別送進兩個隔間裏。最後走進來的冰雁，手裏還牽着燁兒和霖兒。
兩個娃娃見到父親病弱的躺在牀榻上，都嚇了一跳。緊接着，便哭哭啼啼的要去抱他，卻被映雪狠心
攔住。怕他倆沒輕沒重的小手，弄壞了丈夫的傷口。
”我要爸爸！我要爸爸！”南宮燁眼見最疼自己的爸爸就在眼前，自己卻不能上前抱一抱，一下子便失控了。
”爸爸怎麼了……嗚嗚嗚……”敏感纖細的南宮霖也感受到了父親非同尋常的虛弱。在他眼裏，父親是無所不能的神，此時此刻的情景，讓他倍感不安。
”我要爸爸！你是壞媽媽！嗚嗚嗚……啊啊啊！”
燁兒的哭聲可以說是抑揚頓挫，歇斯底里，讓映雪不知不覺想起了曾經聽過的神曲《忐忑》。
她憋着笑，虛張聲勢的警告道：”寶寶，不許哭！吵着爸爸了！”
誰知她今日的作威作福，被燁兒徹底的無視了。一邊用手推她的臉，一邊崩潰的哭嚎着：”壞媽媽！嗚嗚嗚……啊啊啊！”
她又生氣，又覺得好笑：”好好好，我是壞媽媽。你們這樣吵吵鬧鬧，讓爸爸頭痛，你們也是壞寶寶！兩個大壞蛋寶寶！”
南宮羨聽着兒子哭的撕心裂肺，心裏很是不忍。但他也很清楚妻子的顧慮，只得對兒子們的哭嚎選擇了狠心無視。
而屋子裏剩下的人，早就習慣了他們母子間的日常戰役，誰也沒幹涉，各自忙着幫南宮羨夫婦分食物，盛水盛湯。
另一間房裏，桃杏和桃菲也帶着牛生，給牛嫂送喫的喝的。
牛生向來聽話，只乖乖的坐在母親牀前，不言不語的拉着母親的手。這場面，跟對面的”菜市場”簡直天壤之別。
大牛哥雖然也陪在牀邊，但整個人的狀態，就跟傅雲描述的一模一樣--妥妥的木頭棒子一根。
除了杵在那裏喘氣，製造一些二氧化碳以外，什麼也不做，什麼也不說。
桃杏桃菲到底是受過訓練的專業型服務業精英。
清理，餵食，補水等等，一系列可以描述和不可描述的護理工作，可以說都做的盡善盡美，無微不至。
就算牛嫂自己，都不一定能把她自己料理的這麼幹淨舒服。
但無論如何，牛嫂心裏很清楚，自己的生活，已經徹徹底底的改變了。
不管是好的變化，還是壞的變化，都是自己選擇的，她無怨無悔。但此時此刻，面對無盡的黑暗，她還是忍不住想哭。
但傅大夫告誡過她，這個時候流眼淚對傷口很不好。她便只能強忍着，跟桃杏桃菲兩個小丫頭，有一句沒一句的開着玩笑，分散注意力。
牛嫂這裏，是兩個人服侍一個病人，說累不累，說輕鬆，也算不得輕鬆。
但對面，此時卻是映雪一個人照顧南宮羨這個大男人。情況就要艱難得多。
無論清潔，還是餵食，這些越是私密的事情，換了別人就越是碰不得。
小廝們最多隻能幫着遞遞東西，換換熱水什麼的。其他的，都得是映雪親力親爲。
在別人看來，這或許很矯情。但映雪自己，卻把它看作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幸福。
他肯把自己的一切都完完全全交給她處置，無論好的還是壞的，沒有一點點保留和隱藏，只有她纔可以……
這份給予，真的太讓人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