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1章 還有來生
來福與子軒也流着淚退到一邊。
“去拿湯藥。”子軒說道。
來福立刻大步走了出去。
頃刻間，臥室門口站滿了人。王媽媽，崔管家，鬍子期，桃杏桃菲，聶蕭祖母，魯大夫……
所有人，都含着淚，看着屋裏的一切。
很快，來福跑着將湯藥端進來。
映雪這纔將臉從南宮羨的臉上離開，他倆的臉上都是溼漉漉的淚痕。她很清楚的知道，這其中，也有他的。
替他擦乾臉上的淚痕，又胡亂的擦了擦自己的臉。她這才接過湯藥，小心翼翼的俯身上前，一手托起他的頭，舀起一勺湯汁，送到他脣邊……
“他咬着牙……”她看着來福，驚惶的說。
來福絕望的點點頭。“一直都是這樣，要不，怎麼半夜把您請到這兒來呢？”
她用湯匙試着撬開他的牙齒，可她發現，自己越是用力，對方的牙關便咬的越緊。
她將湯匙放回碗裏，垂下眼眸，隨即又看向他的臉。“你一定要這麼懲罰我嗎？”
“我已經失去你了。你難道，連讓我與你共同活在這世上的權利都要拿走嗎？”
“你要是死了，兒子們怎麼辦？”
……
她不斷與他說着話，一次又一次的將湯匙放在他脣邊試探，可每一次，都以失敗告終。
她的意志力最終崩塌，放下湯碗，從牀邊站起來，對着門外的人們搖了搖頭。
最後，站在窗邊抽泣起來。
要如何拯救一個沒有求生慾望的人？她覺得自己已經無能爲力。
門外的人陸續走進來，王媽媽最爲傷心，趴在牀邊，老淚縱橫的說着心碎的話語，一次又一次的試圖撬開南宮羨的牙關，將他從死神手裏奪回來。
“您弄成這樣，今後我到了地府，怎麼面對榮妃娘娘啊？”王媽媽撕心裂肺的哭道。
這句話，忽然將映雪從混沌中點醒。
她停止住眼淚和無用的哭泣，轉身回到牀邊，將衆人推開，重新拿起湯碗，舀起一勺放在他脣邊。
他依然緊扣牙關……
她俯身湊到他耳邊，輕聲說了句：“不是孟婆湯，放心喝吧。”
片刻後，她發現自己手裏的湯匙向他嘴裏鬆動了一下，湯藥緩緩滑進他的脣……
這一夜，餵了三次湯藥。好不容易，將他的體溫降到了安全範圍內。
他還在昏睡。清晨的陽光已經透過窗紙灑在他的臉上。
其他人都已經退出屋子。想給他倆留下一些獨處的時間。
映雪伏在牀頭，靜靜看着他。
今日之前，她沒想過自己還有機會這樣貼近他。今日之後，她知道自己真的不會再有這樣的機會。
上次那一別，太過匆匆。以至於她對他最後一個印象，便是他用劍指着自己時那冰冷決裂的表情。
今日，算是補上了一場真正的道別。
她用手撫了撫他的頭髮。“我知
道，你心裏有多捨不得。”她說。聲音迴盪在冰冷的空氣中，顯得格外寂寞。“畢竟我們，是多麼的深愛對方啊。”
說到這兒，她滿是淚痕的臉浮現出自虐般的苦澀笑容：“但我更知道，作爲人子，如果你繼續和我做夫妻，那就是有違人倫。你不能這麼做，我也，不能讓你這麼做。”
一陣風吹開窗子，窗外的子軒，聽到這裏，已經哭到窒息。
但屋裏的女聲，卻還是盡力保持着最大的冷靜。“夫君啊……其實沒關係的。你忘了嗎？我們還有約定，我預約了你所有的來生……所以這輩子，我們不急……”
這時，她看到他睫毛的陰影處開始有淚光閃爍。她用手絹將它們輕輕擦去，繼續說道：“燁兒和霖兒，是我留給夫君最好的禮物。請夫君，好生撫養，等他倆長大了，會代替我，陪伴着你，照顧你。”
“至於我……無論我身在何處，你都會是我心目中的唯一。”
說完，她忍不住湊上前，想要去親吻他的脣。可她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權利這麼做。
她凌亂的抽噎和他的氣息在彼此間交融，最終，感性勝過了理智，她貼上自己的脣，在他脣上留下屬於她的最後的痕跡。
“再見了，我的愛人。”她留下一句撕心的告別後，轉身走出屋子。
當她的腳步踏出門檻後，病榻上的人睜開雙眼，木然的看着眼前猶如灰燼般的世界，伸出手，撫上自己的脣。
離開王府前，子軒問映雪，要不要去看看小世子。
兩人已經走到乳母房門口，她卻停住腳步，折了回去。
“怎麼，不去看了嗎？”子軒問。
她搖了搖頭，站在原地，身體像風中柳樹瑟瑟發抖：“這種撕心裂肺的感覺，我已經快承受不住了。走吧。”
子軒將映雪用馬車送回麻衣巷。
“子期，就拜託你了。”映雪坐在馬車裏，看着對面的子軒，叮囑道。
“你就別瞎操心了。無論別人怎樣，對你來說，俺還是原來那個俺。”
子軒只這一句話，便又讓映雪哭成了淚人。
“你跟公主大婚之日，我會封一個大紅包給你們的。”好不容易纔止住悲聲的映雪對他說道。
“唉。她還不知道這事兒。要是知道了，不得爲你倆哭死？”他看着車窗，唉聲嘆氣道。
映雪無奈的笑了笑，最後說道：“這都是命，半點不由人。你看，我和他，經歷那麼多事，多麼用力的想要抱緊對方，可最終還是敗給了現實。我不掙扎了。也希望他別再掙扎了。他爲了我倆的感情，已經犧牲太多了。”
“看着你跟王爺，還有冷公子那一對兒，俺就在想，憑什麼俺過的這麼順？俺何德何能？”說到這兒，他雙眼又開始泛紅。
“你別傻了。你其實一點也不輸給他們。你能得到幸福，是理所應當的。”她用溫暖的話來安慰他。其實她心裏清楚，哪有什麼理所應當的幸福？
回到家中，冰雁和傅雲正焦急萬分的等待着。
“怎麼樣啊？”傅雲立刻上來問道。
“應該沒事了，放心吧娘。”映雪淡淡的說道，隨後走到牀邊，脫下鞋襪，鑽進被子。
冰雁和傅雲默默的看着她的背影顫抖了許久，最後終於平復，直到發出均勻的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