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的聲音好像一瞬間都安靜下來了。
江寧婉感覺自己有點邁不動步子，在她很喜歡這個人的時候，曾經纏了他很久，希望他你這麼喊她，可是花了很長的時間，他也沒有這麼喊過。
現在忽然聽到，反倒感覺有點不太真實。
“你認識她？”
還是元澤先開的口的，他的表情有些微妙。
江寧婉從來都不是什麼藏得住心思的人，有什麼全都卸載臉上了，他們這些人想看不出來都有點難。
“認識。”
喬默直接承認，“你有事就去忙吧，剛好我有話要和她說。”
元澤沒說話，目光落在江寧婉身上。
顯然是用目光詢問她的意思。
“你趕緊去吧。”
江寧婉說。
“那……”
元澤的表情有點複雜，遞了一張名片給她，“這上面有我號碼，你有事就給我打電話。”
江寧婉點頭，把那張名片拿在手裏翻來覆去的。
她連手機都沒帶，打個毛線啊。
而且。
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喬默了。
已經記不清以前爲什麼會那麼喜歡他，也不知道那時候怎麼就鬼迷心竅了，只是……偶爾想起這麼個人的時候，還是想要問問，爲什麼一個招呼都沒打就走了。
她看着喬默和元澤說了兩句話，又讓同行的人先走，到最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相對而立。
“去商影走走？”
元澤開口提議道。
江寧婉說：“好。”
她在心裏數，三年四年，喬默走了一千多天吧，他走的那麼突然，回來的也那麼突然。
好像糾結的只有她一個人，而喬默，做什麼都是理所當然。
……
商影。
學校裏的人一直都很多，尤其不缺俊男美女，可喬默這樣的，走在她身邊還是很顯眼。
江寧婉還記得她剛考進商影動畫學的時候，才十八歲，以爲大學生活就是人間天堂，畢竟也沒人想她混出個名堂來。
在她最好的年紀，遇到喬默，遇到那個猶如漫畫走出來的美少年一般的喬默。
和現在這個西裝革履的模樣不同，他總是穿着乾乾淨淨的白t恤，好像也不太合合羣，明明長得比那幾個已經出道的明星還好看，卻一心都撲在畫畫上。
江寧婉一開始喜歡他，是因爲這個人長得很好看。
這麼多年以來，她真很難見到，在顏值上能和莫思遠平分秋色的人，關鍵是，這個還相當的有性格。
剛開始的時候，喬默是不搭理她的。
不過好在，他也沒怎麼搭理別人。
有人也說她有一個全世界最好的哥哥，所有人都羨慕她，可她卻喜歡喬默那麼一個“冷美人”，是腦子有毛病。
可只有江寧婉自己知道。
喬默是和她完全不同的人，基本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他們的生活卻沒有任何相似之處。
江寧婉從小到大，從沒有什麼得不到的東西，不管再貴再稀少，也就是她撒撒嬌的事兒。
而喬默，除了長了一張讓人忍不住喜歡的臉之外，貧困的家庭、拮据的生活都成爲困住他的牢籠。
那一段時間，江寧婉幾乎用光了十幾年積攢下來叛逆，用業餘的時間打工，想法設法的靠近他。
雖然大多的時候，他都不會多看她一眼，可偶爾，她也能和他說上幾句話。
那時候，江寧婉也曾經爲了這麼個人歡喜雀躍，傷心憂愁。
因爲想要借錢給喬默，被哥哥扣掉零花錢。
因爲他總是出入奇奇怪怪的地方，她也跟着偷偷摸摸的去，還差點把自己和闌珊都搭進去。
從來沒進過廚房的她，也燒過那麼一兩次廚房。
做了太多的傻事，連江寧婉自己回想起來，都覺得有點離譜。
她和莫思遠的關係，好像也是從那個開始變得有些奇怪。
兩人繞着小樹林慢慢的走着，秋天的午後，陽光的溫度剛剛好，風一吹，就有落葉紛紛揚揚的落下來。
“婉婉。”
喬默的腳步慢下來，看着她問道：“你知道我要和你說什麼嗎？”
“對不起？”
江寧婉也擡頭，對上他的目光。
喬默沒說話，就這麼靜靜的看着她。
他以前是很不喜歡她的，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大小姐，被人寵的宛若智障，就喜歡他這麼一張臉，天天纏着他，煩的要命。
可是他離開安城這麼幾年，在異國他鄉，回想起前面十幾年的時候，竟然只有這麼一個蠢姑娘給過他溫暖。
那麼純粹的，毫無利益交換的溫暖。
“除了這個，好像也沒什麼好說的。”
江寧婉低頭踢着石頭。
除了剛纔第一次看到喬默太過震驚之外，她好像也沒有什麼別的感覺了。
好像和她原本想的完全不一樣。
闌珊和她說，如果真的喜歡那個人，久別重逢的時候，是會欣喜若狂的。
可她見到喬默，並沒有什麼“欣喜若狂”的感覺。
甚至，別的感覺也沒有。
喬默沉默片刻，看着被她踢飛的石子，忽然擡眸對上她的眼眸，“你還喜歡我嗎？”
江寧婉震驚了。
這和她想聽到完全不一樣。
這人不會在國外呆了幾年，漢堡牛排喫的太多和腦子喫壞了吧？
“我這次回來……就是想來找你。”
喬默看着她，眸色有些深沉，“人生真的很短，沒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浪費，如果你還喜歡我，那……”
“等等！”
江寧婉不得不開口打斷他，用一種“你該不會是瘋了嗎”的眼神看着他。
好半天才憋出一句，“人生是很短，所以我不會浪費在不值得的人身上。”
她漸漸地冷靜下來，眼前的喬默，早就不是她當初一見鍾情的那個美少年。
江寧婉說：“如果你要和我說對不起，就趁今天說完吧，我想，以後我們也不太會見面了。”
“婉婉。”
喬默喊她。
好像所有人都說她和以前沒有什麼變化，可她到了二十五歲，又怎麼可能和十八歲的時候完全一樣。
就像現在。
她站在他面前，看着他的目光，卻和從前完全不同了。
所有見到他的時候纔會有的雀躍羞澀都已經消失不見，她現在看着他，就像看一個普通的同學。
“那個時候，是我不懂你對我的好。”
喬默沒來由的心頭一緊，“現在，我已經可以給你好的生活，讓你一輩子都像以前無憂無慮的……”
他急切的想要證明什麼。
江寧婉卻開口打斷他，“我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喬默愣住了。
他想過，江寧婉對他的感情可能淡了。
畢竟已經過去了三四年，她身邊又有莫思遠那樣的人在。
可當他聽說江寧婉還沒有男朋友，也沒有和莫思遠有什麼進一步的關係的時候，卻忍不住心裏高興。
他從法國回來，想要挽回以前沒有珍惜的感情。
她卻直接了當的說，“我不喜歡你現在這個樣子。”
“你是覺得自己虧欠了我，才說這些的嗎？”
江寧婉問他。
喬默沒有立即回答，因爲他自己也分不清那是什麼樣的情感。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
江寧婉說：“我喜歡你的時候，實在是太幼稚了，像是小女孩看上特別好看的玩偶，總是忍不住去看一看摸一摸。可你也不是玩偶，你那時候那麼討厭我，應該是因爲我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
她只是不太聰明，並沒有蠢到自以爲自己做什麼都對的地步。
“你一聲不吭就去了法國，我剛知道的時候確實很傷心。一個人長到那麼大，纔剛剛喜歡一個人想要和他在一起，卻無疾而終，總是有點難過的。”
江寧婉看着他，很認真的說：“尤其是，我還覺得你是因爲很討厭我纏着你才走的，真的，挺難過的。”
現在說起來好像也就兩句話的事情。
可那時候，她是真真切切的哭了好幾天，誰也勸不住，莫思遠連課都不上了，就在家裏守着她。
世上只有哥哥好。
是她那時候唯一的想法。
“對不起。”
喬默忽然覺得除了這三個字，他竟然說不出什麼別的話來。
“算了，你還是別說對不起了。”
江寧婉卻忽然改了主意，“你還能記得我，其實也挺好的。初戀嘛，往往都是不成功的，就算那個時候你不走，也不一定會喜歡我。”
這點自知之明，她還是有的。
不說別人，闌珊和言白那幾個，她就比不了。
喬默：“……”
“沒什麼好說了吧？”
江寧婉開口問他，“既然說完了，就各回各家吧，非要沒話找話，也是挺尬的。”
除了這個傻姑娘，也沒人會直接說這種話了。
喬默沉吟許久，忽然開口：“你知道我那時候爲什麼走的那麼突然嗎？”
江寧婉想了想，“怕我強上你？”
喬默艱難道：“……不是。”
“那還能有什麼原因？”
江寧婉感覺自己這個智商，靠猜是肯定猜不到了，索性直接說：“我不猜啊，你要說就說，不想說就算了。”
連人都不是她的，這些問題知不知道就更不重要了。
喬默頓了頓，忽然問她：“你哥哥、莫思遠對你……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