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生了一雙琥珀色的眼眸,臨風坐在亭子裏,身上的白色襯衫乾淨,那樣的好看的一張臉……
那時候的林夜似乎剛好介於男人和少年之間,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清朗如月。
用盡言年十八年來所有學過的詞彙,竟然沒有一句可以形容。
雨水撲面而來。
她摔倒在泥水裏,疼痛感席捲全身。
身後魔鬼般的醉漢一步步追近。
林夜起身,走進雨簾裏,俯身把她從泥水裏拉了起來,“認識陸宅嗎?”
在他開口前。
言年原以爲那是隻是她太絕望了,眼前出現的幻覺。
後面一直尾隨着她的幾個醉漢,全都停在了幾步開外的地方。
忌憚着這個半夜出現在這裏的人。
“認識……我認識!”
言年那時候腦子裏只有怎麼把那些人先甩掉。
什麼陸宅。
她根本聽都沒聽說過。
清朗俊美的男人把她拉起來之後,回頭看了那幾個醉漢一眼,“拿把傘。”
林夜的語氣太過自然而然。
以至於那幾個醉的只能看見男人的醉漢,都愣住了。
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這小白臉長得這麼好看,原來是個傻子!”
“拿我們的傘?你小子腦子沒問題吧?”
“真是日……”
第三個還沒來得及開口,迎面就被悶了一拳。
林夜一手穩穩當當的接住他脫手的雨傘,長身玉立,眉眼皆是桀驁不耐,“我現在心情很差,想練練的,來。”
“大晚上的,真是見鬼了!”
混混們的醉意頓時醒了大半,“一個毛頭小子,還敢和我們動手了?”
“兄弟幾個,好好教訓教訓他!”
雨水不斷的落下。
言白站在雨裏,逐漸回神,不由得衝了過去,“他們好幾個人,你……”
“邊上站着去。”
林夜把手裏的傘扔給她,不急不緩的轉身,給最快衝進來的肚子上來了一腳,“咔嚓”一聲直接扳斷了第二個人的手。
就連後面稍微遲疑了一下的兩人也沒人能倖免。
連嘴裏的髒話都還沒罵完,被他三兩下全都給撂倒了。
言年是第一次看到人這麼打架的。
不。
這完全是單方面的吊打。
看着醉漢們東倒西歪的躺了一地,痛呼連天的,言年不由得拽緊了手裏的雨傘。
林夜俯身從其中一個人的身上拿出了手機,微微皺眉撥了號,朝言年走了過來。
她連忙把傘舉高,遮去他頭上的雨水。
林夜把手機放到了她耳邊,“告訴他們,我們在哪。”
那邊幾乎還沒有接通。
人工語音說的是:歡迎致電安城警務……公安局?
言年好不容易等到接通,磕磕絆絆的說明了情況,“對,是江邊,是個亭子,對面有個什麼川味火鍋……對,現在人都在地上躺着……嗯……”
言年掛了電話,把手機遞回去給他。
林夜卻看也沒看一眼,接過去就直接砸地上。
破手機不知道碎成了多少片。
言年愣了一下。
林夜卻面色如常的緩步走進了亭子裏,站在雨水刷刷落下來的那一處,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忽然看來了過來,“過來。”
言年當時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小跑着就跟過去了。
“幫我卷下袖子。”
言白:“啊?”
“捲袖子,卷——袖——子,會嗎?”
林夜特意分解出來的語調,讓言年漲紅了臉,連忙說道:“會!會的。”
言年放下傘,連忙幫他捲上了白襯衫的袖子。
剛纔吊打混混的功夫,白襯衫被雨打溼了大半,手上也沾了泥水。
林夜伸手,用屋檐上落下來的水沖洗着。
他大約很怕髒。
言年低頭看了看自己。
一身的泥水,好幾天沒洗澡了,全身上下都很髒。
她不自覺的往旁邊站了站。
江邊的風很大。
此刻一吹,言年一身溼衣服,整個都是透心涼。
林夜其實也不比她好多少。
只是身姿提拔,怎麼都不像她,風一吹就吹跑似得。
“過來坐。”
林夜坐回了原來的位置,忽然間聲音微冷,“敢走一個試試?”
言年剛要邁的步子僵住了,腳都有些發抖。
“不是說你。”
林夜瞥了不遠處鬼鬼祟祟打算爬走的混混們一眼。
一個個頓時倒回了遠處,淋着雨,等人來捆走。
林夜的目光重新落在言白身上,聲音不自覺清和了幾分,“太冷了,過來坐這,擋擋風。”
言年:“……”
這個說法,真沒法拒絕。
“我……我不知道陸宅這麼去。”
言年小小聲的說道,“不過……我可以帶你最近的那個酒店。”
“你知道怎麼去也沒用,這個點打不到車。”
林夜半靠在廊柱上,比起她的不知所措。
男人在斜風細雨裏顯得格外閒散自如,“與其走過去打成落湯雞,還不如在這等着。”
其實言年早就是落湯雞了。
她坐的離林夜不遠,可是生怕自己身上的泥水蹭到了他身上,坐姿一點也不敢放鬆。
“你一個小姑娘,大半夜在外面跑什麼?”
許是太安靜了,林夜不由得開口問了她一句。
言年低頭,“離……離家出走。”
這大約是件很可笑的事情。
至少,一般人聽到,肯定會說她喫飽了撐的,沒事找事。
果然。
她聽到了男人的輕笑。
心裏的滋味百味雜陳。
其實,十八歲的言年早已經學會不受別人的影響,冷嘲熱諷都不會放在心上。
可是那天。
偏偏對一個,見第一面的男人,心神俱動。
“鬧脾氣一言不合就到外面兩天的叫是離家出走,看你這樣……不止兩天了吧?”
他這人大概是從來不知道什麼叫婉轉。
言年把頭埋的更低了,“四天……過了十二點,就是第五天了。”
林夜:“出來四天都沒人找,你爸找後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