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隨然上樓的時候,甚至忘記了按電梯。
擡步邁上一層層的樓梯,很多闌珊和他說過的話就在他耳邊不斷的迴盪着。
而他的。
只有,一遍有一遍的:你想要什麼?
他想過很多次。
顧闌珊到底想要什麼。
那麼拼了命的,要來到他身邊。
卑微地。
矯情地。
委屈地。
成爲花瓶式的陸太太。
只因爲他當初那一句“喜歡?”
陸隨然穿過長廊。
站在了205門前,開門之前。
陸隨然的手手忽然僵了僵。
放輕了動作,悄然無聲的走進去。
闌珊已經睡了。
因爲醒着的時候總是難受,所以她大半的時候都用來睡覺了。
陸隨然輕輕的走過去,把闌珊踹開的被子給她蓋好。
長廊裏的白光透進來些許,她睡得不太安穩,長睫毛輕輕顫了顫。
陸隨然隔着被子把她抱在懷裏。
不敢用力。
怕把她吵醒了,這一夜就很難再入睡。
闌珊在睡夢中卻能自動感應他回來了似得,在他懷裏蹭了蹭,埋頭睡了。
陸隨然的薄脣輕輕落在她額頭上。
懷裏的人兒。
原應該被喜歡、被珍愛,被他如珠如玉的養成。
溫軟靜好,肆意飛揚。
在最美好的年紀嫁給溫暖的人。
而現在,這一切。
全部都被打亂攪渾。
陸隨然壓低了呼吸,呢喃般喊了聲“顧闌珊。”
可闌珊睡得很熟。
並沒有聽見。
也不知道陸隨然如何心緒難平。
八年前的那個冬天。
南城的第一場雪。
不知道第幾次被顧茗趕出病牀的小闌珊,初見失明中的陸二少。
大雪紛飛,驚鴻一面。
誰知道還會有後來那些個事呢?
闌珊要是早知道,便該在醫院裏那三個月裏,每天提醒他,說個千兒百遍的“我叫顧闌珊,回顧的顧,燈火闌珊的闌珊。”
“父親是安城顧家的顧淵,母親是美人顧茗。”
你回來的時候,千萬不要找錯了人。
答應過的事。
一件也不要忘記。
可是那時候的小闌珊變着法子的給他送喫的,說過的話無數句。
卻從未正經八經的說過自己的名字。
顧闌珊。
願君且回顧,燈火夜闌珊。
……
門被重重的關上之後。
秦媛身上的力氣都像被人全部抽走一樣。
跌坐在了地上。
什麼都沒有了。
這是秦媛唯一的念頭。
那些從前她唾手可得的,被無數人眼紅豔羨的,從今天開始,都不再屬於她了。
陸隨然什麼知道了。
秦媛盯着地上沾了血的刀,手慢慢的伸了過去。
門外很長一會兒纔有了動靜。
秦武扶着牆站起來,手已經完全不聽使喚了。
夜裏的風颳得要剮人肉似得。
秦武廢了好大的勁兒才把兜裏的手機掏出了出來,“事情成了,那錢……”
“好勒好勒,謝謝您嘞。”
“我這……還廢了一隻手,背上還被插了一刀……辛苦費是不是……”
秦武窩在角落裏跟那邊的討價還價着。
秦媛紅着眼睛打開門,拿着刀走過去的時候,把正在打電話的秦武嚇得一個激靈,一頭磕在了牆上。
“爲了錢,你就這樣害我?”
秦媛的聲音完全破了。
“那我等着您的錢救命,好的好的,再見再見!”
秦武點頭哈腰的掛了電話,惡狠狠的看着走過來的秦媛,“要不是你給錢這麼不乾脆我至於這樣嗎?那些追賭債的人什麼樣,你難道不知道?”
“你不給我錢就是把我往死裏逼!”
秦武的聲音很大,樓道里聲控都被吼亮了。
也就是四周都沒住什麼人,夜深了,也沒人出來看一眼。
秦媛紅着眼,虛浮的朝秦武走了過去。
“你還想再給我來一刀?”
秦武怒吼了一聲。
秦媛的手捅出去的時候,被秦武一巴掌打開了,腳下無力倒在了地上,握着那拔刀的手不停的發顫着。
“要不是看在同一個爹的份上,我一刀捅死你算了。”秦武齜牙裂齒的站起來,“路是你自己選的,把自己弄成個被拋棄的二奶,咱們都沒好日子過!”
秦武罵罵咧咧的走了。
秦媛坐在樓道的地板上,有些雪花飄落進來。
涼意刺骨。
她動作有些遲緩的,把刀上的血跡擦在了袖子上,她擦得很換,很仔細。
嫌秦武的血太髒似得。
花了好長時間才擦乾淨了,把刀鋒放在自己的手腕上,“什麼都沒了……什麼都不是我的……”
秦媛低聲自言自語着。
走廊的聲控燈暗了下去。
秦媛接着雪色,看清了倒映着刀鋒上的銀光,劃破了肌膚,血液很快溢出了出來。
傷口還很淺。
可是疼痛卻瞬間讓人清醒過來。
想死的快的話,應該割斷動脈的。
可秦媛握住刀的手不停的顫抖,卻怎麼也沒有辦法再割的更深了。
“想死怎麼不爽快點?”
男人陰狠的聲音從上方傳來。
秦媛還沒來得及擡頭,那人已經一把把她手的刀搶了過去,“不知道怎麼又快又準的割斷動脈是嗎?我幫你!”
手腕的傷口不算深。
但是出血量很嚇人,白外套袖子上也全是。
“陸翩安你放開我!你神經病啊,放開!”
秦媛被他忽然起來的熱心驚醒,完好的那隻手不斷的拍打在陸翩安身上。
男人甩了她一巴掌。
很重。
“啪”的一聲在靜謐的樓道里回想着,異常的清晰。
“還想不想死了?”
陸翩安問她。
秦媛低頭沒說話。
“蠢。”
陸翩安簡潔到位的評價她,隨手把刀扔進垃圾桶裏。
秦媛還是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