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對面的酒店。
三樓。
窗簾半掩着，言顏已經在窗邊站很久了。
她站在這裏，剛好可以看見對面住院部，白天的時候顧闌珊會站在窗邊發呆，天黑就看不見了。
陸隨然說，顧闌珊病了。
言顏對“病了”這兩個字沒什麼概念。
她身體好，連感冒發燒都難得一次。
顧闌珊是很討厭醫院的，言顏只記得小時候顧闌珊他媽總是住在醫院裏，一年到頭幾乎都在消毒水味裏泡着，一堆藥丸跟喫飯差不多一樣喫。
病痛將那個貌美溫柔的女人折磨的不成人樣，性情也大變。
言顏有些恍惚。
有人推門進來，動作很輕也很自然。
她不用回頭也知道是沈慕之。
聽腳步聲就能聽得出來，但是今天好像還多了一個人。
“顏顏。”
沈慕之走過來，把窗戶關上，拉上了窗簾。
房間的暖氣開的很足，但是一直站在窗邊還是挺冷的，言顏站的久了四肢有點凍的發麻。
回頭的時候，看見了幾步開外的陸隨然。
男人臉上還是沒什麼表情。
言顏問他：“你是面癱嗎？”
她說話很直，直到一刀就能往人身上砍的那種。
但也不是誰都砍的。
陸隨然沒和她計較，“你考慮好了嗎？”
連日裏的兩頭奔波，讓清雋的男人看起來也有了幾分疲倦。
“我要說沒有呢？”
言顏窩進沙發裏，看着陸隨然，“陸先生這麼有本事，怎麼不直接把我綁過去？”
“反正她要見我的話，也無所謂是怎麼見到的，不是嗎？”
沈慕之摩挲着她耳邊的細發，眸色幽幽的，沒說話。
“她睡着的時候喊阿顏了。”
陸隨然說。
言顏看着驕傲矜貴的男人眸色半斂，連說話的聲音都氣輕了許多。
如此放低姿態。
只是因爲顧闌珊睡着的時候喊了聲“阿顏”嗎？
“那她哭了嗎？”
她忽然擡頭，看了陸隨然一眼。
男人沒說話。
“看來演的不怎麼走心啊。”
言顏抽了枝桌上的黑玫瑰拿在手裏，把花瓣一片一片扯下來，扔在地上，“教了那麼久，還是連哭都不會。”
不知道她是在陸隨然說話，還是自言自語，又補了一句“顧闌珊真是太沒用了。”
“你要不是不想見她，住在醫院對面是想看人哭？”
陸隨然聲音微沉。
醫院這種地方，每天有人哭天搶地的送人走。
到了晚上，溫度都比別的地方低好幾度，滲人。
“看她表演啊。”
言顏把手上的花枝拋進垃圾桶裏，美眸看着陸隨然，“連醫院都進了，她這麼煞費苦心，我不來看看，那她不是白忙活了？”
言顏笑笑，“下一出是不是就要得絕症，馬上就不行了？這腦洞，真不愧是娛樂圈裏混出來的。”
房間裏有一瞬間的寂靜。
陸隨然眸色微暗，“那你繼續站着吹風吧。”
陸隨然一語中的。
言顏不肯不去看闌珊。
每天大多的時間卻都在看着對面。
“顧闌珊也不是頭一天愛演戲了。她那種人裝可憐博同情手法高超，陸隨然你不會被騙了都不知道吧？”
言顏反嗆了一句，“反正我不是信的。”
“信不信由你。”
陸隨然沒說什麼，轉身大步走了。
那邊關了燈，才七點多，不知道她把晚上的藥吃了沒有。
門開了，轉眼又合上。
言顏看着陸隨然的背影，發了會兒呆。
沈慕之伸手勾勒着言顏的脣形，“什麼壞話都被你說完了，過癮嗎？”
言顏拍掉他的手。
沒有被揭穿之後的難堪，反而十分坦然，“顧闌珊那點小心思，我還不知道？”
說完之後。
言顏愣了愣。
她什麼都知道，怎麼還和顧闌珊走到今天了呢？
“隨然今天被你氣的夠嗆。”
沈慕之見狀，換了個話頭。
“和顧闌珊在一起還沒習慣呢？哦，她氣誰都不會氣陸隨然。”
言顏走到窗邊，把遮光窗簾拉開了，留一層輕紗。
她喜歡這種顧闌珊看不見她，自己卻可以把對方的一切盡收眼底的感覺。
不遠不近，恰恰擡眼可見。
沈慕之從身後擁住她，“真的不去見見她？”
“不。”
言顏的回答十分簡潔。
沈慕之的下巴輕輕蹭着她的長髮，“你要是真不想見，何必陸隨然一個電話就跑來安城？”
言顏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沈慕之笑笑，“沒良心的小東西，也會替人算計了。”
因爲怕陸隨然看穿顧闌珊那點小心思，心生一絲厭惡，索性自己把話說到最難聽。
那樣，陸隨然即便看穿了。
更多的也只是心疼。
“不說話能憋死你嗎？”
言顏老大的不高興。
沈慕之勾了勾脣，低頭在她耳邊輕聲呢喃：“我怕你先憋壞了。”
……
闌珊今天躺下得有點早。
其實她倒是沒怎麼想睡，就是在陪牀的江寧婉一直在打瞌睡，小妮子在醫院泡得一身消毒水味。
回家晚上還要趕畫稿，下巴都變尖了。
闌珊沒讓她多呆，說自己要睡了，讓人早點回去。
躺在牀上沒睡着。
言景說話一直都能一針見血。
那麼，陸隨然應該也不會看不出來吧。
男人推門，坐在她牀邊的時候，闌珊也抱着被子坐了起來，在黑暗中看着陸隨然的眼睛。
陸隨然開燈，看了看桌上的兩個小盒子。
一個空了，一個裏面的藥丸還沒動過。
他每天走之前，會把中午和晚上的藥量分出來放在小盒子裏，要是他還沒回來，就讓護士或江寧婉看着闌珊先喫。
“今天晚飯喫的晚，還沒到半小時。”
闌珊坐在牀上看着他。
“嗯。”
陸隨然也沒說什麼，倒了杯熱水握在水裏。
等水溫差不多了，再讓她吃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