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巖龍退出去後,藍霽華陷入了沉思,他是個不注重規矩的皇帝,從前在各處行走江湖的時侯,和販夫走卒也能稱兄道弟,現在和一個刺客走得近點,這也不算過份吧。還是說他對尉遲不易的言行舉止確實有不妥的地方?要不然,怎麼會讓底下人誤會?
他擡手捻了捻嘴脣,尉遲不易衝上來的時侯,有點用力過猛,把他嘴脣都撞破了,當時他只聞到一股子幽蘭的香氣,有那麼一瞬,象被誰下了迷藥似的,完全動彈不了,然後……她撬開了他的牙關,在他口腔裏橫衝直撞,帶着生猛的力量,把那顆毒果子推到了他喉嚨裏。
做爲一個高手,他的反應不應該那麼遲頓,可當時那條溼熱柔軟的舌在他口腔裏掃蕩的時侯,他居然什麼都沒做,跟傻子似的站着,就那麼讓她得逞了。
他雖不是喜歡流連風月的人,女人的滋味也是嘗過的,於他來說,不過是逢場做戲,任那些女人在他身上象蛇一樣纏繞,也不會失了神志,可剛剛,他的腦子裏一片空白,當真是失了魂。閉着眼睛細細回味,又什麼都想不起來。只記得她的樣子,緊緊閉着眼睛,臉上帶着堅毅的神情,現在他知道了,那是要同歸於盡的決然。
他低頭又捻了一下脣,輕笑了一聲,“這個尉遲不易,真有意思。”
——
到喫飯的點,飯菜都上桌了,尉遲不易卻沒出來,藍霽華以爲她不好意思,故意躲着自己,便讓康巖龍去叫她。
康巖龍說,“陛下,尉遲不易出宮了,這個點沒回,大概在外頭吃了。”
藍霽華沒想到她這麼快又出宮去,“不易說幹什麼去了嗎?”
“沒說。”
藍霽華哦了一聲,不會是知道殺不了他,所以乾脆走了吧?
罷了飯,喝了一盞茶,他站在廊上喂孔雀,一顆顆的玉米粒拋下去,幾隻孔雀井然有序的伸着脖子接,那天,尉遲不易問他爲什麼要一顆顆的喂?他說了一段冠冕堂皇的話,其實,他這樣做無非是打發無聊的時間而已,時光太漫長,他總得找點事來做。
康巖龍躬着腰示,是否要叫歌舞,他擺擺手,有些意興闌珊,望着遠處的宮門發起呆來。
康巖龍在邊上靜靜的侯了一陣子,說,“陛下,您去躺一會吧,天要暗下來,還早得很呢。”
藍霽華沒說話,倚在竹欄上,手指不自覺的捻了一下嘴脣,他一直想不明白,自己爲什麼會在那一瞬間失了魂,是因爲太突然了嗎?
那個下午,他一直呆呆的站在廊上,康巖龍幾次勸他去休息,讓他很不耐煩,乾脆把人都打發走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的視線裏出現了一個身影,儘管隔得很遠,他卻一眼就認出來,那是尉遲不易,她回來了。
他臉上浮起笑意,看着她的身影在視線裏一點點放大,對一個男人來說,尉遲不易的個頭有點矮,身子也單薄,真不知道尉遲家怎麼會派這樣一個人過來。
看她越走越近,藍霽華轉身想下樓去接她,走了幾步又頓住,要是讓人看到,只怕又會說引起什麼非議了,他自然是不怕的,就怕傳到尉遲不易耳朵裏,她又要防着他了。
尉遲不易到了臺階下,仰着臉叫他,“陛下怎麼站在這裏?不歇覺麼?”
他含糊的答,“已經歇過了。你去哪了?”
尉遲不易拍拍身上的布袋子,“買的寶貝寄在客棧裏,今日去拿回來。”
藍霽華很好奇,“買了什麼?”
尉遲不易倒底是個姑娘,得了好東西,喜歡炫耀,上了樓就把東西倒在地毯上,“瞧瞧,都在這裏。”
藍霽華蹲下來看,“怎麼都是胭脂香露啊?”
“你不懂,南原的胭脂香露在東越很出名,有錢都不一定能買到呢。”
“所以你買了這麼多,準備拿到東越去販賣?”
“我纔不賣呢,我自己……家裏人用。”
“家中有姐妹?”
“有啊,”尉遲不易說,“我們尉遲一族的姑娘多着呢。”
“我是問你,你有親姐妹嗎?”
尉遲不易想了一下,“有一個,今年十七歲,是我妹妹。”
“叫什麼?”
“叫……”一時半會編不出名字,尉遲不易眉頭一皺,兇巴巴的道,“我爲什麼要告訴你啊?”
藍霽華笑了,拿起一小瓶香露在手裏把玩,“買了這麼多,你一定很疼你妹妹。”
“那是當然,我的親妹妹,當然疼啊。”
“我也有個妹妹,”藍霽華索性一屁股坐了下來,幽幽嘆了一口氣,“朕也很疼她,只是我們離得遠,難得見一次面。”
尉遲不易撇撇嘴,“要見妹妹還不容易,你是皇帝,一聲令下,你妹妹就回來了。”
藍霽華苦笑,一聲令下?他如今臣服於東越,哪裏敢命令東越的皇后回來省親。
他問,“你妹妹長什麼樣?跟你象嗎?”
“當然象,非常象。”尉遲不易說,“就跟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似的,”本就是一個人,能不象麼?
“眼睛也是一模一樣?”藍霽華打量着她,“姑娘要是長成你這樣的眼睛,可不太好看。”
尉遲不易指着自己的鼻尖,“我不好看?”
“沒說你,是說你妹妹。”
尉遲不易趕緊捂住嘴,差一點露陷了。
“其實我妹妹挺漂亮的,在尉遲族人的姑娘裏,可以排得上前五名。”
“你們尉遲一族總共有幾個姑娘?”
“沒出嫁的……”尉遲不易掰着手指頭數了一下,“大概六七個吧。”說完意識到不對,趕緊往回圓:“我妹妹真的還可以,已經有人上門提親了呢。”
藍霽華哦了一聲,“能嫁出去就是好事。”
“喂!你什麼意思?”南原狗!
藍霽華挺喜歡看她發火的,跟一頭炸毛的小貓似的,挺可愛。
這時,康巖龍急急忙走上木梯,看到皇帝和尉遲不易雙雙坐在地上,盤弄着一些胭脂香露,就跟外頭那些擺攤做小買賣的人似的,他想呲達尉遲不易幾句,又怕引起皇帝不悅,暫時先忍了,湊到藍霽華耳朵邊說了幾句話。
藍霽華臉色微變,冷哼一聲,“朕若不去又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