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悠然苦笑,“你能有什麼辦法?誰能一下子借給你這麼多錢?”
韓墨辭道:“總之你別管了,我自有門路。”
謝悠然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我知道你想幹什麼,左不過就是去借高利貸。可你拿什麼做抵押?”
韓墨辭默然。
謝悠然又道:“而且,你要借五千兩,誰敢借這麼多給你?就算借了,到時候五千兩變五萬兩,你還得起嗎?”
她嘆了口氣,道:“別傻了,就算你想去借,我也不會同意的。”
古代的高利貸比現代還黑,誰要是沾上了,那就是個死,沒有退路,很多人最後爲了還債,把妻女都抵出去了。
韓墨辭皺眉,“那怎麼辦?難道我眼睜睜看着保順叔坐牢,看着你爲難,看着你們一家被趕出去嗎?”
謝悠然咬牙,“爲今之計,只能變賣鋪子了。”
不管怎樣,謝保順都是她爹,她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去喫牢飯。
他要是去坐牢了,這個家就徹底散了。
所以,她想來想去,只能賣鋪子。
“不行,”韓墨辭道,“那些鋪子都是你的心血,是你好不容易纔掙下的家業,不能就這麼變賣了。”
“不然呢?”謝悠然淒涼的笑,“不然怎麼辦?家都沒了,還要那些鋪子幹什麼?”
韓墨辭張了張嘴,這一刻,竟然無言以對。
謝悠然勉強笑道:“你放心吧,我今日能有本事掙下這二十間鋪子,他日就有本事東山再起。你不必爲我擔心,大不了,我從頭來過好了,我還年輕,只要留得青山在,就不怕沒柴燒。”
韓墨辭鼻子酸酸的,他知道她在安慰他,他真的很心疼她。
這麼沉重的擔子,壓在她柔弱的肩膀上,他真恨不得替她分擔。
可是五千兩不是個小數目,他就是有心,也確實無力。
“然然……”他久久凝視她,內心充滿了苦澀。
“我沒事,真的,”她撫着他的臉頰,強顏歡笑,“我的本事還多着呢,將來,好好讓你見識見識……”
他沉默半晌,終究還是黯然,“可你只有七天時間……”
這麼短的時間,驟然就是一條街轉讓出去,誰這麼財大氣粗,能全部喫得下?
若不整條街賣,一間鋪子一間鋪子的盤出去,時間上根本來不及,資金也沒法統一……
“我知道,難是難了點,”謝悠然深吸一口氣,道:“可總得一試,這是我們唯一的辦法了,不是嗎?”
當時,她若不是提出七天的寬限之期,只怕連那些瘟神都沒法打發。
也幸好那賭坊管事同意了,不然,她真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東昇賭坊,那可是昭陽最大的賭坊,聽說背後有神祕勢力支持的,誰都惹不起。
她還沒有強大到可以與之抗衡的地步,所以,只能乖乖認栽。
如今他們家今夕不同往日,不像住在謝家後院茅草屋的時候,簡簡單單的人口,家裏一窮二白的,根本不用收拾,說走就能走。
現在他們好不容易置下了這份龐大的家業,拖家帶口的,還有那麼多奴僕,若真被趕出了宅子,一時間到哪裏找住處?就她兜裏那點銀子,又能撐幾天?
韓墨辭沒有說話,屋子裏很快沉默下來。
屋外,隱隱傳來楊氏的嗚咽聲,和着她恨鐵不成鋼的責罵聲:“……你怎麼可以這樣?怎麼能又去賭呢?你不是答應了我們不再沾賭了嗎?爲什麼又要跑去賭?還欠下這麼多的賭債?你這是存心要把我們娘四個往死路上逼呀嗚嗚……悠然她掙下這份家業容易嗎?她纔多大啊?她這個年紀的女孩子,誰不是在家嬌養着的?就她像個男人一樣沒日沒夜的辛苦勞累,都是爲的誰?你怎麼也不想想,你這麼做,對得起她嗎?還有安然,她才十二歲,跟着姐姐成日早出晚歸,爲了這個家拼死拼活的,人都瘦了好幾圈。你這個當爹的看在眼裏,難道就不心疼嗎?你怎麼還能做出這種事來啊?如今宅子也輸給了人家,還欠了人家那麼多錢,你讓我們怎麼辦啊?嗚嗚……”
夜風清冷,將楊氏的嗚咽聲傳出去好遠。
謝悠然疲倦地閉上了眼睛,覺得自己心力交瘁。
韓墨辭道:“累了嗎?累了就躺下再歇會兒吧。”
她沒有拒絕。穿過來這麼久,她還是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力不從心。
韓墨辭看着她憔悴的眉眼,心底無聲的嘆了口氣。
將枕頭從她身後抽出來,他扶着她,輕輕地躺下。
“墨辭。”她忽然叫他。
“嗯?”
她握住他的手,道:“再陪我會兒。”
他柔聲應道:“好。”
不管發生了什麼,他都會一直守在她身邊,不離不棄。
謝悠然很想睡一覺,就這樣睡過去,什麼也不用想。
她希望等明天一覺醒來,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場夢。
宅子還是她家的,鋪子也還都在,也沒有欠人錢,一切都還是原樣子,照着她的計劃有條不紊的發展。
可她怎麼也睡不着。
心情繁紛複雜,很亂很亂,根本無法成眠。
她的眼睛雖然閉着,但她的呼吸很急促紊亂,握着韓墨辭的手也很緊,提示着她明顯沒有睡着。
韓墨辭眯了眯眼,道:“我去給你倒杯水吧,喝杯溫水能睡得着一點。”
“好。”她澀聲道。
韓墨辭便起身,走過去倒水。
背對着她,他從懷裏掏出了一個小紙包,倒水的時候,紙包裏的白色粉末順勢倒入。
輕輕晃了晃杯身,他收好紙包,若無其事地端着那杯水,走到牀前。
“來,起來喝水。”
謝悠然微微起身,就着他的手,將杯中溫水一飲而盡。
他將杯子放回,輕輕替她掖好被角,柔聲道:“放輕鬆,好好睡一覺,天塌下來,我陪你一起扛。”
“嗯。”她微微頷首,眼睛閉上。
很快,她就沉沉睡着了。
聽到她均勻的呼吸聲傳來,他這才鬆了口氣,神情微微放鬆了些許。
剛纔他加入水中的藥粉,是找老村醫要的安神藥,他知道,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肯定睡不好覺。
他擔心她,所以才私下找老村醫要的。
看到她終於沉睡過去,他輕輕地撫摸着她的臉,眉宇間溢出幾絲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