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了看他,蠻年輕的,三十多歲吧。
我點點頭,說:“是的。”
“那我們認識一下吧,我叫李振。”他和我說。
“我叫李思恩。”我說。
“有緣分啊,都姓李,八百年前是一家。”這人說。
“呵呵,是呢。”我笑了一下。
“你結婚了嗎?”李振問。
“結婚了,倆孩子。”
“不像,生了倆孩子的女人,都身材發福了。”李振說。
我去哪裏發福啊?我也想發福……
在我這腦子裏,發福是生活美滿了。
他還在旁邊和我找話題,我隨口和他聊着。
新疆是我最後一站了,就從包包裏面找到了信封。
在這天空之上,我想最後和他做一場告別。
也不能這麼說,應該說,是想看看他如何與我告別。
一年了,馬上就要一年了……
這封信被我帶了差不多一年,一直都放在小格子裏面,信封還是嶄新的。
我手忽然有些顫抖,拿了,又放下,又拿起來,又放下……
最後還是打開來,看到那漂亮的字跡,我還是那麼熟悉。
思恩:
老婆,今年是哪一年?今天是陰天還是晴天?
你長胖了嗎?在我身邊都一直那麼瘦,很遺憾啊!
我知道你會回家的,可我不確定你會不會看這封信。
還怨我嗎?怨我很多。
本來可以和他白頭偕老,被我拆散了,我答應給你的,我也沒有做到。
還有,孩子沒了,還恨我吧?
有時候,怨恨我,總比念着我好啊,是不是?
關於孩子,我很想很想要,想要他在陽光底下長大,快樂幸福,感受人間的喜怒哀樂,長大成爲一個比我好的人。
我也捨不得,我這輩子滿手血腥,可說來好笑,就你和孩子的命,我當成命了。
當得知你懷了我們的孩子那一刻,我才慌了,我想,他出生就沒爸爸,多麼可憐,要寄人籬下了。
我纔想清楚,我幹過的傷天害理的事情,我殺了林中旭的時候,我還沒想過他兒子要怎麼活。可我現在想了,我兒子要怎麼活?
沒爸爸啊,沒爸爸怎麼辦?
我脾氣壞着呢,我兒子,我不允許他受一分欺負,你太弱,所以我把他帶走,我想了吧,他長得會像你,因爲孩子都像媽媽,但性格會像我,所以你也不用遺憾,這小畜生沒了,免得長大了氣死你。
說再多,我也知道你會因此恨我。
出於對你的考慮,是我不能累了你,與我來說,你是最重要的,從前,現在,以後,都是。我不能累了你,你纔多大年歲,帶着孩子要如何生活?
所以,別再怨我。
從前我講啊,我說我就算死了,我也得拖着你和我下地獄,我說的是氣話。
那時候我恨啊,我恨的多,恨爲什麼這天大地大,別人都可以的事情,爲什麼我不可以。
怎麼就我沒法帶着心愛的女人安穩的生活呢。
我看到很多情侶,他們相處的時候,和我們倆一樣,一起喫東西,一起逛街,一起鬧,一起吵架,偏偏我是不能和你到老,我們哪裏錯了啊?。
我就恨,我恨老天爺沒長眼。
恨歸恨,說歸說,想來,我也服氣,我毀了別人的生命,這是報應,我只是嘴硬。
只是對不得你,人啊,總有一種執拗的念想,雖然明知自己不會善終,但另一方面還是僥倖的以爲,我起碼能和老爸一樣,活到六十多。
我一那麼想,我就不願意放開你。
直到那次江森的替身把你綁走了,直到江森把你帶到了s國,用來脅迫我。
我以爲他們是不會把你放回來了,那夜我坐在椅子上一夜,我想,我是真的害了你,我就是個活着的瘟疫,強行留你在身邊做什麼?最終還是害了你,我本意不是那樣。
我明白,我就不配有家,不配有妻子孩子。
天亮的時候,我整理了所有我的東西,約談了jing局的局長,我去自首。
我答應他們,我會幫他們把江森端了,我的要求是,你必須完好無損的回來,他們答應我了,他們說保護公民,是他們的義務,就算我不是徐東清,他們也要把你救回來。
我就覺得我可笑,和他們作對一輩子,最終我求他們,他們會幫我。
那個時候,我是真的走投無路了,我怕,怕你這輩子被當成一個人質,留在s國。
是我平日裏在濱海市呼風喚雨,可我也有無能的時候。
江森的莊園,我可以進去,我不怕死在裏面,我怕你死在裏面,我怕就算我死在裏面,也無法帶你出來。我只有這一條路可走。
你別想太多,我註定如此。
我這輩子夠了,我是徐宏維的兒子,他在的時候,我是徐家大少爺,從小就呼風喚雨。
老爸走了,我是濱海市最大的惡勢力,人人對我繞行,哈哈,靳封不也敗給我了嗎?
和你實話講,若真的比較起來,我們倆不分伯仲,他只是沒我黑!我沒他那麼光明。
黑暗……總會被陽光所吞沒,所以他走的長遠,我不能,我註定失敗,註定他贏。
我想明白這些,我才後悔我的自大,無法給你好生活,還自大妄爲。
人人疏遠我,我理解,因爲沒有陽光的世界,人也會死的很快,人生來就是追尋陽光的。
最後的幾日,我後悔把你留在身邊了,你若跟了他,雖說家裏會受那老太太欺負,但任何家庭,不都是那樣嗎?都是那樣的,思恩。
你若跟着他,你會過上似水流年,歲月靜好,到了老年,也有所終,有地可埋。
可跟了我啊,我都不知道我死了,你會不會被仇家追。
想來,也不能,因爲靳封他畢竟還在那個位子。
對靳封開的那一qiang,不是我啊思恩,是江森。
他爲的是逼你離開我,可我不能告訴你真相,我怕你去找他尋仇,那樣是有去無回。
我多可笑,我看你哭了,我恨得不是靳封,是江森,我想,你特麼讓我女人哭,我早晚弄死你,不遠了……不遠了……。
我知道你心裏對靳封的感情,那是我一輩子也比不了的,多可笑我,我總和你說我要他死,可我不敢,我怕你從此恨起我來,我怕你哭。
你眼睛好點了嗎?那段時間你看到的東西都是灰色的,有一次我給你一朵粉色的玫瑰花,我問你好看嗎?你問我爲什麼送你白色的花?
第二天我送你一朵紅色的,你又問好奇的看我,問:“玫瑰花還有黑色的嗎?這是什麼品種?爲什麼我沒見過?”
我說,新培育的,會變色。你還說我騙你。
我沒有騙你,紅色會變成黑色,黑色會變成紅色,就像我的心臟。
你眼睛出了毛病,你都不肯告訴我啊。
有段時間,你怕我,你不要回來和我一起,你爲什麼怕我啊?那時候朝你發脾氣的時候,我就想,我真是不值得啊,就算天底下所有人怕我,恨不得我死,可你怎麼可以怕我。
你怕我什麼?我的命,只要你一句話,我都給,你怕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