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莫彷彿是看出我的緊張來，擺好了棋子，朝我笑了一下，“大小姐在擔心什麼？在緊張什麼？陪我下一盤棋，怎麼樣？”
我哪會下棋？而且還是象棋，我只會下比較簡單的五子棋，又總輸。
不過，我還是硬着頭皮坐下來，與老莫坐了個對面，老莫笑了一下，說：“大小姐有和徐老一樣的能力，讓人心甘情願的追隨啊。”
我聽到這句話，手抖了一下，瞳孔顫抖，幾秒鐘之後擡頭朝他笑了笑，“這麼說，你很心甘情願跟着徐宏維，是嗎？”
“是啊，所以我現在也心甘情願的追隨大小姐。”他指着棋盤，“大小姐走第一步？”
“那就好。”我說着，直接挪動了炮，對準他那邊的老帥。
我記得小時候和靳封玩象棋，炮要隔子打的。
“大小姐太着急了，意圖太明顯。”他笑了笑，把士推起來，正好配合我的炮，走兩步便能打到他的老帥。
我笑了一下，“老莫，你這是支持我打掉你的老巢？”
說完這話，我當即跳了一步，炮把他的卒子打掉了一顆。
老莫嘆了一口氣，“還是第一次見到大小姐這麼下棋的，你要打掉我的老帥，總要把這盤棋好好的安排一下，逼得我的老帥躲無可躲，現在你是太着急了，我也就不客氣了！”
他又挪動了一下‘士’，直接喫掉了我的炮。
他嘆了一口氣，“才第二步，大小姐就丟了個炮，整盤棋才兩顆炮，未來大小姐不好下棋嘍。”
“下棋嘛，殺棋子而已，到最後，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我咧嘴笑了一下，又胡亂的跳了‘馬’。
“大小姐說的也對，下棋有時候最怕對方不會下棋，步子走的雜亂無章，讓人看不出套路來。”老莫揉了揉腦子，“但是大小姐走這一步‘馬’，是何意啊？空間不大，跳完就堵死在那裏了，沒有章法。”
“我也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不知道這棋要怎麼下。
只記得馬走日，相走田，胡亂的挪着棋子罷了。
“不必要的步驟，就不要走啊。”老莫嘆了一口氣，向前推了一步兵。
我胡亂的陪着他下着棋，沒走幾步，就被他殺掉了幾個棋子。
他幽幽的說：“大小姐，你要記得，整盤棋裏面的老帥，就代表你自己，你要保護你自己啊。”
“那你的棋盤裏，老帥是你自己嗎？”我問道。
“呵呵，也是大小姐。”他咧嘴一笑。
我本來想走一步‘車’，他的話音剛落下，我也剛拿起棋子來，當即把棋子丟在棋盤最中間，叫嚷着：“那咱們還下什麼棋？整盤棋都是我的，還下什麼？”
“……”老莫嘆了一口氣，“大小姐聰明，那就不下了吧。”
他想對我說的話，我已經聽明白了，他的意思是，我一直以來走的步子沒有規劃，最終會折毀了自己。
如果我想下一盤棋，前邊的規劃是必要的，心太急只能折損。
而且我身邊的人，都是這盤棋裏面的棋子。棋子有被保護的意義，最終也有失去的意義。
我的話，聰明的老莫也應該聽的明白，既然他是我的棋子，便遵守棋子的意義吧。
房間裏一時就鴉雀無聲了，後來老莫起身，倒了一杯茶給我，說：“大小姐，之前東清已經把換季的衣服給你送來了，明早就穿東清給準備的衣
服吧，別讓他太失落了。”
去與江森見面，爲什麼要穿着徐東清給準備的衣服？又何談讓他失落了？
老莫補充了一句：“他無法在大小姐身邊，所以他的心意，大小姐要接納一些。”
“好吧。”我嘆了一口氣。
喝光那杯茶，我便從老莫的房間出去，留下老莫在我背後深深的嘆息着。
回到了我的房間，我那些若無其事的淡漠全部都消失了，我坐在牀上，盯着地板，久久都無法緩過神來。
這一次的事情，是非常危險的。
終於到了這一天，我忽然想起馬銳上次問我：“你有遺憾嗎？”
遺憾總是很多很多。我腦海裏出現了奇奇，靳封，還有徐東清。
過了一陣，我拿起電話，想給徐東清打個電話，可是電話撥了過去，他的電話關機了。
然後我又拿着電話，想給靳封打電話。
但最終，我沒有把電話打過去。
我直接栽在牀上，歇斯底里的失落感來襲，我想，爲什麼連給靳封打電話的勇氣都沒有？
很久之後，電話震動了一下，在安靜的房間裏，震動的聲音很是突兀，我嚇了一跳，隨即拿起電話來，居然看到是靳封打來的。
他在這個時間，爲什麼給我打電話，我想都沒想，就接了起來。
可是，接了電話，我又不知說什麼好，只悶悶的說：“靳封……”
“李思恩，兒子的事情你知道了。”他的聲音很低沉。
“嗯，謝謝你啊。”我鼻子猛然發酸，“對不起。”
“我前幾日忙着兒子的事情，沒有通知你。你不用謝謝我，那是我的兒子，我是在爲自己做事。”他說。
我不知道應該和他說什麼，在電話中半響都沒說出話來，靳封也沒有說話。
很久之後，他說：“李思恩，不知道爲什麼，隨着時間一段一段的過去，我會覺得虧欠你很多？”
“沒有啊。”我忙說，聲音有些哽咽。
“我一個人帶着奇奇，才知道你從前是什麼樣的心情，奇奇沒有呼吸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那是什麼樣的滋味，我願意拋去一切，換回他。我想，你從前也是一樣。”他說。
我悶着不想哭泣，他忽然笑了一下，說：“李思恩，你對我的報復，太到位了。”
“對不起……”我哽咽着說。
其實我並沒有想報復他，從未有過。
“好了，這樣吧，我和你講，兒子現在很好，病情平穩。就這樣。”他磁性的聲音輕輕的，說完便掛斷了電話。
我盯着手機暗下來屏幕，一顆淚掉在屏幕上。
然後我又笑起來，一切似乎都好了起來。
我正愣神之間，老莫來到我的房間裏，他手裏攥着個東西，走到我面前，伸出手來，在他手裏的是一枚棋子，正是棋局開盤時候，我丟掉的那一刻‘炮’。
他說：“大小姐，這枚棋子送你，這是你丟掉的。”
隨即他也沒有多說話，轉身朝着外面走，走到門口，又回頭望着我：“大小姐，以後你自己也得注意安全。下棋要有張弛。”
“幹嘛？”我咧嘴笑了一下，“你在說什麼？你想說什麼？你明天不是也和我一起去嗎？”